那位神明一直在等待。
等待着剥下面具,发出嘲笑的时刻。
等待着寄宿于己身的『邪恶』释放出来的瞬间。
一无所知的都市和平到令人想吐,真想冲着将自己卷进去的下界居民和众神吐口唾沫。
世界如同理所当然地一般享受着平稳,自己则对其怀抱着烦躁与杀意。
但自己还是浮现出神格者的笑容,来接触周围这群看起来全是些『垃圾』的人,绝不能让人察觉到自己的这一面。
有的人说自己是位善神。——真是笑死人了。
有的人恳求道‘想要得到您的爱’。——知道了我的本性后,你还会这么说吗?
有的人想要加入眷族,与我缔结契约。——那就让我将你利用到最后一刻吧。
总是浮现出笑容的那位神看到的景色,从来都是一片灰色。
对那位神来说,眼里映出的景象实在是丑陋至极。
这种东西可『无法去爱』。
这种东西可『无法得到满足』。
这种东西是『不正确的』。
因此,才要打开冥府。
打开地底之门,重新将怪物们召回地面。
这也是『地下城』期望的事情。
自己将会成为迷宫的代言人,寻求的事物就位于混沌时代的前方。
没错。
那位神明一直在等待。
等待着时机成熟,亲自扔出骰子的瞬间。
等待着已经无法回头的状况。
虽然终于有一群人就要碰到自己的影子了,但为时已晚。
难得自己都给出『暗示』了。
难得自己都平等地给予他们阻止『计划剧本』的机会了。
明明自己一直都在享受着这个搜寻犯神游戏的过程。
明明自己一直都在酩酊与狂乱的缝隙深处注视着一切,发出嘲笑。
『埃尼奥』发出了嗤笑。
「这不可能!」
费罗斯猛地喊了出来。
四盏火炬发出声响,燃起火光。没有魔石灯,只靠纯粹的火焰照亮的这昏暗的空间中,魔术师的声音强烈地四处回荡。
这里是位于『公会本部』地下的祭坛。
老神乌拉诺斯坐在其中的『祈祷之间』。
「【德墨忒尔眷族】……那位女神德墨忒尔怎么会是都市破坏者埃尼奥!」
费罗斯试图否定的是一个报告。
据说【赫尔墨斯眷族】调查过了的【德墨忒尔眷族】根据地。
别说女神了,就连眷族们都全部消失,地下室里留有一条诡异的声明信息,刚才传来了这样的报告。
「神德墨忒尔是和男神宙斯还有女神赫拉同样,支撑起这座迷宫都市欧拉丽的善神!她才不可能是『埃尼奥』!」
或者说,绝对不能有这种事情,黑衣魔术师那慌乱的态度似乎在这么说。
【德墨忒尔眷族】对迷宫都市就是如此不可或缺。派阀活动以农业为主,谷物和野菜,还有水果之类的这些运送到欧拉丽的农作物之中,大部分都是由她们生产出来的。在都市外经营着大农场的【德墨忒尔眷族】一手承担起了欧拉丽的粮食供应,其比例甚至要高于提供海产品的【尼约德眷族】。
如果将没有接受恩惠,在都市外的大农场工作的非战斗成员也包括在内,那其团员数甚至超过了规模最大的【迦尼萨眷族】。
由于其属于生产系以及商业系【眷族】,所以基本没有可以称为战力的人。
尽管如此,这个派阀的等级却是C。
可以说如果【德墨忒尔眷族】被消灭了,那将有许多人陷入饥饿,『永恒的冬季』将会造访迷宫都市。
「你知不知道,她为欧拉丽的秩序与安宁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费罗斯用力张开黑衣包裹的双臂,用激动的口吻发出了叫喊,接着,坐在祭坛的神座上的乌拉诺斯开口说道:
「但是,德墨忒尔的根据地中留有『埃尼奥』的足迹这件事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
「再加上,德墨忒尔也是能够自由来往都市内外的一柱神。」
乌拉诺斯仅仅诉说着事实,这令费罗斯那兜帽深处无法反驳哪怕一句话。
若要走出都市,就必须遵循公会规定的繁琐流程才行。然而针对经营着大农场,在都市外也建有据点的德墨忒尔,这些手续则被免除了。
能够自由出入都市这一点在这次的一连串事件中,具有重大的意义。人造迷宫的资金筹措以及运出『异端儿』,还有向港口城镇梅连运送食人花等等,暗派阀和地下势力经常往返欧拉丽内外。如果是她若无其事地走出都市,然后从事暗地里的工作的话,那想必是非常轻松的吧。
除了她以外,免除了手续的就只有具有宪兵团一面的迦尼萨,以及作为送货人的赫尔墨斯而已了。然后自不必说,这两位神已经不在犯神候补之列。
「至少,德墨忒尔具有的要素足够将她放在调查范围内。」
而且整个【眷族】在这个时机全部失踪,简直像是决定性的一击。
这下就不可能不去怀疑其与这次的事件有关了。
最重要的是,回顾起她和迪欧尼索斯的关系的话,德墨忒尔这位女神显得甚是『可疑』。
只有支配着都市的粮食供应的【德墨忒尔眷族】——只有她才能够凑齐可以作为『神酒』材料的『葡萄』,偷偷将『神酒』放到迪欧尼索斯附近。
能露出若无其事的微笑,将葡萄酒注入玻璃杯中,灌醉那位男神。
能将话语吹进他的心中,将他化为自己的『傀儡』。
「……你自己是怎么考虑的,乌拉诺斯?」
祭坛上的薄暗与火炬的光亮映出了数个想象中的场景。
无可辩驳的费罗斯沉痛不堪地挤出了声音。
看见魔术师寻求神的话语,乌拉诺斯闭上眼睛,沉默了一段时间。
只有火焰跳跃的声音在祭坛中响起。
「如果……」
过了一阵,老神沉重地开口说道。
「如果,和我想的一样的话……果然是必须找出德墨忒尔的所在地。」
「……」
「片刻不得耽误。趁现在还为时不晚。」
他表明了坚决的神意。
面对同乡的女神,乌拉诺斯明确地展现了自己的意志。
「……我明白了,乌拉诺斯。我会遵从你的神意。本来我就是为此才在这里的。」
费罗斯没有提及老神的回答。
只是执行下达的神意而已。
他扼杀了动摇与迷茫,为了成为只为目标行动的随从,成为忠实的『幽灵』。
然后他切换了思考,开口说道「乌拉诺斯,我还想讨论下另一件事」。
「也多亏了【迦尼萨眷族】的努力,都市居民还不知道有个人造迷宫。但是……唯有冲天升起的光柱隐藏不了。」
他指的是在『第一进攻』时发生的『神的送还』。
发出猛烈的轰响与冲击,打上天空的光柱贯穿人造迷宫,直插天际。
「那一天,在都市的所有人都观察到了神迪欧尼索斯还有神塔纳托斯的送还。接连立起了两根柱子,还要让他们相信『什么事都没有』就有些难为人了。」
「由罗伊曼他们去对众神和都市居民进行说明。费罗斯继续协助迦尼萨他们以及『异端儿』,调查人造迷宫。搜索德墨忒尔就交给【赫尔墨斯眷族】来办。」
「啊啊,明白了。但是,乌拉诺斯……」
费罗斯毫不迟疑地接受了命令,然后他仿佛在告知真理一般晃动起自己的黑衣。
「民众并不愚蠢……。即使无法掌握事态,他们也会察觉到『有什么』在接近吧。」
费罗斯的感觉没错。
『预兆』悄悄蔓延到了都市之中。
「神明大人被送还了……而且还是两柱。」
「虽然『公会』说是发生了小规模的斗争……但没有发表是哪里的神明大人。感觉像是想要蒙混过去一样。」
「前一阵子欢乐街的伊丝塔大人也回归天界了,果然最近有些奇怪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而且升起光柱的地方又是东南区划。怪物也是在『代达罗斯街』出现的……」
在各个街道的角落。
虽然远远算不上混乱,但这里还是围绕着一股涟漪一般不稳的空气。
以两根打上天空的送还之柱为契机,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展开讨论。
人的嘴是堵不住的。
都市居民们的猜测引发了进一步的猜想,猜想中也混有一丝事实,确确实实地将不安扩散到都市之中。
「【迦尼萨眷族】似乎一直驻扎在『代达罗斯街』。」
「还在正常运作的只有门卫了,其他地方只能看到最低限度的宪兵。」
「据说【洛基眷族】也是慌慌张张的。」
「又是『代达罗斯街』啊……难道说来到地上的怪物已被讨伐这件事是骗人的,其实它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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