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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二十话 拍墙

这一天过得实在太充实了。好吧,虽说中午也才刚过,但总觉得好漫长。

庸医果不其然,在茅厕弄掉了钥匙。

「就是啊,我进不了药房正在伤脑筋时,人家就叫我去跑腿。」

一如猫猫的预料。庸医好像是还来不及推辞就被吩咐,不情不愿地下了船。他说反正市集近,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回来了。

猫猫把备用钥匙交给庸医,再次回到宫殿。

她丝毫无意照顾怪人军师,本打算速速找人把他带走,结果是杞人忧天。老家伙走路、吃东西之后就要睡个好觉,过着与三岁小孩无异的生活,人家一叫就不敌睡意回房间去了。

最可怜的是副手。希望他晚点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猫猫也回到房间。

「我就在隔壁房间。」

李白在相邻的房间候命,一有异状就会赶来,十分可靠。

(那如果没事,我也睡觉吧。)

她懒洋洋地躺到床上,心里忽然升起一把无名火。

虽说要怪庸医到处乱跑,但他本来就没什么防人之心,并不适合带来这种地方。

(不是我要说,带庸医来干么啊!)

总归就是这句话。

庸医为人大方所以完全不抱持疑问,但他若是被带来当成替身,最糟的情况下有可能遭人诱拐。

说是为了罗门着想……不,实际上是在替谁着想?

(阿爹一旦出事,谁的反应最大?)

怪人军师……不,反应更大的是——

猫猫把脸按在褥子上,双脚交替着踢被子。

「姑娘似乎很忙呢。」

气得跺脚般的动作被雀瞧见了。不知她是何时进来的。

「失礼了,瞧我弄得灰尘乱飞。」

猫猫若无其事地坐起来,把床铺好。

「不会。话说我们现在得去月君的房间,姑娘方便吗?」

「去见月君?现在还是白天啊。」

猫猫大多是在壬氏沐浴过后才为他换药。因为重新上药之后再去沐浴就没意义了。

「是,去了就知道了。我给妳拿热水来了,请把身体擦擦吧。」

雀发出轻快的啪啪脚步声,为猫猫准备衣裳。看来意思是在外头走出了一身汗,必须更衣。雀就像个侍女在伺候猫猫,却一边准备一边摇屁股跳舞。看着是很有趣,但好像会很累。

(所以胃口才那么好?)

老是跳奇怪的舞,或是耍戏法,不必要地花费劳力。

猫猫一面恍然大悟,一面接过雀准备的衣裳。不过衣服就跟昨日拿到的那件一样。看来同样的衣服可能还有好几件。

猫猫迅速擦过身体,换上了衣裳。

「失礼了。」

猫猫走进壬氏待着的房间。壬氏毕竟是国宾,房间陈设的豪华自然无需赘言。大小也有猫猫房间的数倍,分成了几个小房间。外头可以看到露台。

「请进。」

水莲出来相迎,面露柔和笑靥把猫猫带往房间深处。

在一面帘帐的后方,壬氏悠然自适地坐在卧榻上。两侧站着高顺与桃美。雀那名唤马良的夫君不在,也许是在隔壁房间吧。

(哦哦,高顺夫妻。)

猫猫觉得桃美似乎比水莲更适合带她进来,但也许是老嬷子一片好意,不想减少夫妻在一起的机会。这对夫妻两人都忙,可能少有相处的机会。

之前听说高顺惧内,一看果然是桃美年纪较大。整个人微微散发出女大男少的大媳妇味。

昨夜忙于宴席等各种事情,猫猫没造访壬氏的房间。如今一看,皇族受到的款待果然不一样。桌上整齐摆着猫猫房间里没有的各色水果,连季节尚嫌太早的荔枝、菴摩罗与香蕉都有。

(不知是怎么种的?)

猫猫对这些几乎只看过果干或图画的水果起了兴趣。感觉雀似乎在猫猫的斜后方眼睛一亮。

她险些受到雀的影响伸手去碰,但当然不能那样放肆。不光是老嬷子,桃美也用一只眼睛盯紧了她。高顺依然用平素那副表情暗示她「别胡来」。

猫猫重新打起精神,看向壬氏。

「不知有何吩咐?」

口气之所以有点僵硬,只因她还有点为方才的事生气。

「不,与其说有事吩咐……妳先等会。」

「猫猫。」

水莲把手搭在猫猫的肩上。

「有客人要来,妳先到后头回避一下。」

「……是。」

把人叫来又叫她退下,到底是何心态?

一名高大的男子走进房里,身旁跟着一名女子。男子百般呵护地扶着女子的身体。

(咦,那个人是?)

猫猫对那女子的相貌有印象。是一位看起来柔心弱骨的美女。

「此番芙蓉夫人喜获贵子,实在可喜可贺。请原谅我道贺得晚了。」

听到壬氏的声音,她才知道来者是谁。

(芙蓉!)

正是以前在后宫引发幽魂骚动的犯人。这位患梦游病的娘娘曾在宫墙上起舞。

这么说,陪伴在身旁的男子,或许就是得到赐婚的武官了。

「月君昔日大恩,芙蓉从不曾忘。我能像这样回到故国,也是多亏了月君相助。」

芙蓉缓缓弯腰。她虽穿着轻柔的衣裳,身子骨儿却显得有些沉重。乍看之下看不出来,但衣裳底下也许挺着大肚子。

男子之所以不开口,或许是因为在这场合,妻子比丈夫的地位高。

「若不是有月君美言,芙蓉想必无法像这样回到故乡。」

(难道说……)

抵达亚南时,与猫猫乘不同马车的那些人也许正是芙蓉一行人。

李白说过茘国不会放优秀的武官走,但似乎以怀孕为由准许芙蓉回故国。而助她归国的正是壬氏。

(那丈夫呢?)

是会继续留在茘国,抑或是回亚南?

这方面猫猫就不清楚了,不过能在祖国产子是天大的好事。

(是这么回事啊。)

大概是想让猫猫见到他们一面吧。

可是,有点小问题。

(那个案子,我什么都没做耶。)

当时壬氏命猫猫治好芙蓉的梦游病。但猫猫猜梦游只是装病,而从此刻的状况看来应该是确定了。然而,猫猫并未向壬氏呈报此事。

(……难道说被他发现了?)

猫猫偷偷跟玉叶后讲过真相,但不认为是她说出去的。

假若壬氏早已察觉猫猫曾袒护芙蓉,那真教人有些尴尬。

同时,芙蓉幸福的模样也让她感到放心。

芙蓉夫妻态度恳切地与壬氏会面,说了些话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看来是一对恩爱佳偶。)

即使只有短暂的工夫也看得出来。武官关怀芙蓉的态度让猫猫看着都害臊。

得以与芙蓉成婚是武官立的功勋,但后来能回国就是壬氏的功劳了。而芙蓉应该也知道壬氏在后宫做了些什么。

(总觉得这人有点滥好人,或者该说……)

天性就是容易心软。

以做人而论是美德,以掌权者而论却是弱点。

(优柔寡断。)

白天庸医那事也能拿来一块儿想。壬氏像是在利用庸医,但说到底仍然是出于心里的不忍。

壬氏有点过度贬低自己的能力。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只是,他什么都太爱往身上扛了。

只要懂得取舍,有些事情其实能进行得更顺利,他却忍不住要出手相助。愈是有助人的力量就愈是往身上扛,结果磨耗的是自己的心力。

(很像某人。)

猫猫想起她长年景仰的人物。他也是个磨耗自己的心力,一生尽力助人的仁者。是猫猫在这世上最尊敬的人。

(庸医之所以被卷入这事,或许得怪我。)

若是罗门遇到危险,猫猫会是最惊慌的人。

壬氏以为政者而论仁慈善良,但也还有些过于天真。

(所以才能做出那种傻事。)

壬氏为何要做出那种蠢事?

『妳也得负一半责任。』

这是玉叶后说过的话。

壬氏责任心强,本来应该更懂得多方思虑。应该能等到东宫他们再长大一点。

可是,他办不到。

(真是个好事之人。)

她不由得深有此感。

壬氏是凑巧看上了一个奇珍异兽。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没能在芸芸众生当中找到下一个玩具。就像雏鸟的铭印作用,盲信这件玩具就是唯一。

(既然这样,大可以把我当成一件物品,任意下令就是了。)

可是,小少爷又心软办不到,于是选择了更残酷的手段。

壬氏给自己烙印时,猫猫认为最受伤害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皇上。胡想变成了猜想,猜想又渐渐变成了实际感受。壬氏与皇上真正的关系是……

(皇上才是壬氏的亲生父亲。)

假若作为皇弟而活的壬氏,变成了理应已死的东宫——壬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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