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四喜丸子（3）
同一时间 , 遥远的大洋彼岸。
享誉全球的知名小说家兼编剧MJ·罗素起了个大早，将家里打扫干净，换上崭新的格子桌布, 在淡绿色的玻璃瓶里插上鲜花，准备迎接来自神秘东方的好友。
叭叭。
门口响起两记清脆的鸣笛，罗素掀开窗帘望了一眼, 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拉开门, 大步上前, 给从车上下来的客人一个热情的拥抱：“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罗素。”好友也用力抱了抱他。
俗话说（？）, 大佬的朋友也是大佬，罗素的这位好友正是华夏着名导演兼制片人华章。
华导六十出头, 步入影视行业已经整整四十年, 见证了华夏影视从起步到兴盛的全过程, 而他的作品几乎每一部都家喻户晓，其中剧本则有不少出自眼前这位编剧大师罗素之手。
而这一次华导会不远千里, 赶赴米国看望好友, 则是因为罗素的身体出了点问题。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一起合作了一部又一部脍炙人口的经典之作，斩获国内外大奖无数。
“这是？”罗素疑惑。
华章哪怕再忙，每三年都要导一部罗素编写的电影，而每一次罗素都会早早地将剧本准备好。
他们在米国的一个酒会上相遇，华章被导师带着来见世面，同时为新电影找素材, 正巧遇上了拿着剧本推销自己的罗素。
华章没有隐瞒：“一家名为人间有味的网店。不过这店生意出奇的好，东西经常一上架就被秒，很多时候抢不到。”
紧凑的故事线，反转又反转的剧情，没有任何一帧画面是多余的，每一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将近两个小时的影片全程无尿点。
电影结束，几乎每个业内人都在打听大荧幕最后显示的华章和罗素是谁？
至此，两个年轻人一战成名。
“还没做化疗。”罗素轻松地耸耸肩，“医生建议我下周做个肿瘤切除手术，或许可以多活半年。”
罗素又尝了另一瓶糖蒜，然后天才编剧再次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声音。
两人相识于微末，彼时罗素还是个名不见经传, 四处投稿的小编剧，而华章同样才初出茅庐。
至于后来，毫无意外的，华章对罗素的剧本赞不绝口，甚至当场决定将它拍成电影。
简单说了各自的近况后，他从旅行箱里拿出一个不大的木盒子。
罗素被这股酸味儿刺激得直流口水，他一听可以吃，立即去厨房拿了叉子，小心插起一块酸萝卜放进嘴里。
胰腺癌晚期，医生初步判断他还有至多三个月的寿命。
“华，这两瓶，呃，泡菜，你哪里买的？”罗素作为知名编剧同样又是华章的好友，去过不止一次华夏，自然也吃过各色华夏美食，而且都还是高档餐厅烹饪的高端食材，但此刻任何鲍翅参肚在他眼里都比不上一块小小的酸萝卜。
——天才编剧年轻的时候就爱美，年纪大了以后，会定期去理发店染发，不允许头上出现一根白发，身材保持得也相当好，光从外表看，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位仅剩三个月生命的绝症患者。
华章的神情极为严肃，打开盒子的动作也显得非常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件无与伦比的稀世珍宝。
而这种长久的默契却即将因为一方的疾病而宣告终结。
米国人也吃萝卜，不过大多是胡萝卜，用来炖汤，或者把小颗的樱桃萝卜切成薄片拌在沙拉里，虽然健康，但味道十分寡淡，和眼前爽口开胃的酸萝卜完全没法比！
历时仅一个月，投资不超过三百万华夏币，没有任何当红演员参演，灯光和摄像都由华章亲自操刀。
“华，这是你带给我的礼物吗？”罗素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能让我看看你的本子吗？”华章对比他矮一个头的罗素说。
华章深吸一口气，他努力压抑心中的哀伤，在想到旅行箱里的那件东西时，紧锁的眉头微松。
华章含笑点头：“它的原料是萝卜。”
厚重的盒盖被打开，然后是层层叠叠的防震膜，一圈一圈又一圈，罗素数了数，华章整整包了二十多圈，足以看出他对这份礼物的重视，最终露出盒内之物的原貌，两个……玻璃瓶？
然而这部名为《黎明之前》的小成本电影在各大影院一上映，立即就爆了。
“泡菜。”华章拿起其中一个瓶子，旋开瓶盖，霎时一股又酸又香的味道钻入罗素的鼻尖，“是我们华夏的一种传统美食。”
过去四十年，他们不仅是工作上的搭档，也是彼此生命中无可取代的知己好友。
“对。”
华导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 整个人都如遭雷击。
华夏青年看着满场乱转的异国少年整整三个小时，都没把剧本递出去, 终于也急了。
华章没有回答，而是让他先看剧本。
导演和编剧都是无名小卒，这实在是无比大胆又无比狂妄的举动，导师认为华章疯了：“你上哪儿拉制片呢？”
两人的相识就这样开始于一句简单又蹩脚的英文。
罗素被他的样子感染，也变得认真起来，同时心底还涌起了一丝好奇，以华章如今的身家，能让他如此郑重对待的恐怕只有米国女王头上的那顶皇冠了。
“萝卜？是我理解的那个萝卜吗？”罗素不敢置信地又叉了一块，仔细品味，他尝到了萝卜特有的微甜带辣，可，可也太好吃了吧！
酸爽辛辣的感觉瞬间溢满罗素的口腔，沿着味觉神经直冲天灵盖，这种强烈的刺激让他无比震惊，忍不住赞叹：“天呐，我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蔬菜……华，这是蔬菜没错吧？”
这是华章导的第一部电影，编剧来自大洋彼岸，一个比他还要小五岁的天才少年罗素。
罗素的状态比华章预想得要好得多，他印象中癌症患者大多有一个标志性的光脑袋，而罗素一头黑发依旧浓密。
两个小时后，导师叹了口气：“制片的事交给我。”
华章抿了抿唇，没有对罗素的病情多做置喙。
就这两瓶还是他得知罗素生病后，捧着手机和助理蹲了三天，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罗素闻言点点头：“这么好吃，买的人多也很正常。”
华章望着美滋滋把糖蒜当零食吃的好友，心想这泡菜可不止好吃，还能治病……但他没把话说出来，胰腺癌毕竟是绝症，他不想让罗素失望，也不想让自己失望。
华章在罗素家里待了一个星期，他们像以往每一次那样讨论最近流行的影视题材和元素，聊身边发生的各种有意思的事。
罗素喜欢吃中餐，华章还会亲自下厨。他的手艺不错，罗素也总是赞不绝口，但这次因为有了那两瓶泡菜，华导破天荒地被好友嫌弃了。
“华，我觉得你太辛苦了，我们还是吃泡菜吧。”罗素正色道，手上熟练地扒着糖蒜。
华章：……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到了罗素和主治医生约好的日子，华章陪他去医院做肿瘤切除手术。
医生按例询问了罗素最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以判断他是否适合接受外科治疗，后者正要开口，华章忽然提出要为罗素再做一次CT检查。
“华，为什么？”罗素不解。
华章没有解释，态度却十分坚持。
罗素知道自己的好友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虽然奇怪，但还是同意了华章的要求，主治医生替他开好单子，便由护士带着进了CT室。
以罗素的身份地位，一切医疗流程都走的绿色通道，检查结果很快便出来了，报告一式两份，一份发到医生的电脑上，另一份则发到了罗素自己的手机里。
罗素随手点开，下一秒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华，我没看错吧？这报告……”
不等他说完，主治医师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急切地问罗素在哪儿？让他赶紧来办公室，或者自己过去找他也行。
华章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弯。
罗素的肿瘤变小了，比原先小了将近十分之一。
“医生，有没有可能是机器出错了？”罗素自己也不相信，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米国肿瘤中心的设备该换了。
“不，罗素先生，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排查过了，CT设备没有任何问题。”主治医生那双蓝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唇微微颤唞。
“上帝啊，一个礼拜，仅仅一个礼拜，在没有经过任何医学手段治疗的前提下，癌症晚期患者的病情不但停止恶化，还出现了好转的迹象！伟大的耶和华在上，这一定是神迹，罗素先生，是神迹降临到您身上了！！”
华章：……
华导对米国医生一言不合就抛弃自己的专业，改投上帝怀抱的行为表示不赞同。
他说：“这不是神迹，是泡菜。”
主治医生：？
罗素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点懵，然后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华章：“华，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罗素可不傻，相反他聪明极了，否则也不可能成为米国女王亲口认证的国宝级编剧。
从罗素执意要陪他来医院，到提出再做一次CT，还有最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罗素心里隐隐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这猜想委实太过离奇，天才编剧说话都结巴了：“那，那两瓶泡菜能治癌症？”
*
人间有味。
有了新员工的加入，池老板决定把他的速冻四喜丸子做出来。
肉类摊主天刚亮就开着皮卡，送了上千斤猪后腿夹心肉过来，把个不大的后厨塞得满满当当。
如今人间有味线上线下生意好，池冉采购食材也不像刚开始那样束手束脚，动辄就是百斤起步，各位摊主乐得见牙不见眼的同时，送来的食材也更加新鲜。
开玩笑，要是东西不行，小老板换别的供货商了怎么办？他们上哪儿找量这么大的主顾？
剁肉的活儿主要交给柳繇，十八只手同时挥舞菜刀的场面壮观又诡异，池冉根本不敢让花邶来后厨。
而马蹄前一晚已经由几十名鬼物全部完成削皮，浸泡在清水中保鲜，报酬依旧是永远经典的青菜面疙瘩。
肉和马蹄还有香菇加鸡蛋清，绍酒，盐，胡椒混合搅拌上劲儿，再搓成拳头大的丸子，最后装袋抽真空。
——真空封口机是池冉网上买的，专业版八百八，放在从前池老板大概会小肉疼一下，以小饭馆如今的收益也就洒洒水啦。
说到抽真空……
“锦黎呢？”池冉擦了擦额头忙出来的汗。
“我在这儿。”一道细弱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池老板微微一惊，旋即想到对方的属性很快释然，无奈道：“下次提前说一……挖！”
少年震惊地睁大了漂亮的桃花眼，十指指甲应激暴长，差点直接兜头就是一爪子。
柳繇原本在水台洗手，听见动静下意识扭头，另外八颗脑袋倏地冒了出来：“卧槽，你他妈谁啊？”
厨房角落里站了一个浑身上下缠满绷带的怪人，只露出一双无辜怯懦的眼睛和两只用来呼吸的鼻孔。
“我，我是锦黎啊……”绷带怪人小声说。
池冉：……
柳繇：……
正巧进来的大四喜：……喵？喵嗷！！
池冉抱起炸毛的三花猫，神情复杂。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只要我包得够严实，社恐就追不上我叭……
强大的龙族预备役再次刷新了池老板对“社恐”一词的认知，少年想了想，忍不住问：“既然这么社恐，之前为什么还要出现在403寝室呢？”
锦黎局促地扯了扯自己的绷带：“因为我想化龙，但化龙除了足够的妖力外，还需要生灵的信仰。”
池冉一愣。
古往今来，龙族作为妖界实力最强大的瑞兽之一，与弱小的鱼妖之间存在着几乎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哪怕跃过了龙门，最终也不一定可以成功化龙，也可能沦为蛟，而两者的区别就在于鱼妖自身是否积攒了足够的信仰之力。
锦黎吃了龙髓，妖力是不缺的，所以他便想通过替人实现愿望来获得人族的信仰。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龙族，能力有限，因此经由他手实现的愿望都会打个折扣。
法子不错，可惜没多久本人就被池老板和祝局长联手捕获，连那张写了锦大仙的A4纸也被异管局的员工没收了。
“对不起呀。”池冉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
谁知锦黎摆摆手：“就算没有老板，那办法我也不打算继续用了。”
“为什么？”池冉奇怪。
锦黎握了握缠满绷带的右手，眼含热泪：“我发现人族的愿望都非常直白不做作，十个里面有九个希望自己暴富，但路上真的没那么多钱让他们捡，QAQ……”
他不是印钞机，他只是一条化不了龙的社恐鱼啊！
池老板挠挠头：……其实我也挺想暴富的。
谁不想暴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