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救救右苗吧……求求您……救救右苗吧……”
在等到夏云扬肯定的回答后, 同样毫不意外，听筒里又传来了余善凄惨的哭喊。
有俞宝儿的蹲守，夏云扬没有再像上次一样着急慌忙地冲去现场, 而是平静地询问他：“为什么要让我去救右苗？”
余善还是在哭：“救救右苗吧……求求您……救救她……”
夏云扬说：“上一次，我去了现场，给我开门的是她母亲, 她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一次, 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不要敲门！”余善倏然大喊，“砸门！砸门啊！抓坏人！把坏人抓进牢里去！”
夏云扬问他：“你说的坏人是谁？”
余善沉默了。
夏云扬又道：“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也救不了她。”
小俞：夏队呜呜呜呜……
过了很久、很久, 余善才像是平复了心情, 连捏着嗓子改变声音都忘记了, “我说的坏人, 是右苗的爸爸。”
此时，微型耳机里也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音：“程哥。”
夏云扬也没有再开口,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 只剩下酒吧里的音响跳跃。
余善的哭喊像是被鱼刺给卡住了，就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然后下一秒，“啪”地挂断了电话。
夏云扬知道，今后余善再也不会打电话过来了。
然后没多久，“黑熊”就从包厢里出来，手里也少了一个手机。
顾骁远：“……”
他的双腿随意分开，慢条斯理地剥着桌上的橘子皮，嗓音尖细，“你知道，每个月像你这样来碰运气的，我能遇上多少个吗？”
夏云扬问道：“他做了什么坏事？”
余善回答：“他毁了右苗, 他应该去坐牢。”
夏云扬应了一声，就通过微型耳机，对着瞬间提起精神的几人道：“继续蹲守。”
小俞：您是因为我是女生才让我去蹲守右苗的吗？可是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爱逛街啊！
小俞：您知道右苗有多能走吗？从我过来开始，她已经逛了两条街、一家游乐园、一个电玩城啊啊啊啊啊！！！
小俞：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我合理怀疑她吃了兴奋剂，要带她回去做尿检！
贵宾包厢里。
小俞：夏队，走路走多了算工伤吗？
夏云扬：算的，回头给你加俩鸡腿。
几人又放松了。
“我报的是真警！是真警！你去看啊！你去啊！”余善很激动，出口都破音了，“是我懦弱，求求你们去弥补下我犯的错……如果我能回到那天，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俞宝儿回得很快，就跟倒苦水似的，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视野里，“黑熊”忽然动了下，往包厢里进去了。
余善还是沉默，艰难的呼吸声很是沉重，仿佛隔着听筒扑在了夏云扬的耳朵上。
看样子，“雄鹰”是打算要确认夏云扬到底是不是他们在找的人了。
夏云扬很大方，“那等任务结束了，我给你加四个，比小俞还多俩呢。”
小俞：［崩溃大哭.GIF］
是刘峰的。
“雄鹰”随意地坐在豪华沙发上，合身的衬衫严严实实地扣到了最上面，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带着些禁欲的气息。
夏云扬“嗯？”了一声，“你也想吃鸡腿？”
夏云扬把手机收回兜里，就听顾骁远说：“你对谁都是这样？”
另一道细嗓说：“把他的手机给我。”
夏云扬：［摸摸..GIF］
顾骁远离得近，也听到了这句话。
趁此间隙，夏云扬给俞宝儿发了个消息，问她右苗的情况怎么样。
有关毛文化, 每当他觉得已经了解得非常透彻的时候，又会突然蹦出一个人来，告诉他：你对毛文化的劣根性一无所知。
这一次, 又会是什么样的事情？
夏云扬：她现在在哪？
小俞：在超市里买零食，已经逛了有一个多小时了。
“程序还没走到“奖励”的那一步，毒品不一定会在他们身上。”高晓清说，“按照我以往的经验，毒贩特别狡猾，也有可能会把他们带去其他地方，还得再等一等才行。”
顾骁远很没出息的接受了这个比俞宝儿更特殊的安排，“……好。”
余善说：“你过去, 别敲门，把门砸开, 就能知道了。”
夏云扬说：“那你知道，右苗的父亲已经死了吗？”
夏云扬又问：“怎么毁的？”
夏云扬打算提前行动，没有时间再跟余善打哑谜，“你知道报假警的代价吗？”
小俞：么么哒夏队！
刘峰不确定“雄鹰”是在跟谁说话，不敢轻易回话，他看向了王磊，王磊也是满头的大汗，朝他偏了偏头，示意他来回答。
看这样子，就算王磊不说，刘峰也知道对面坐着的这位爷，不是他可以招惹得起的。
他紧张地扣了扣手，“十……十个？”
“三十个。”“雄鹰”撕下橘子身上的白线，“几乎每一天，我都要为了你们这些人外出一趟，可直到现在，别说是一斤了，就连一克‘奖品’都送不出去，还白白被晒黑了几个度，我这个心情，实在是不怎么好啊。”
随着他的尾音下降，无形的压力也铺面袭来，刘峰同样忍不住开始擦汗了，好像死神之镰就悬在他的脑袋上。
“不过，谁让我吃着这碗饭呢？就是跑再多趟，也只能认了。”“雄鹰”耸了耸肩，将干净的橘子瓣送进嘴里，“来吧，节省你我的时间，先说说你找到的那个人，他叫什么名字？”
刘峰的声音狂颤，“他……他叫夏……夏云扬。”
“雄鹰”咀嚼的动作一顿，锐利的目光透过半脸面具，射向正襟危坐的刘峰，“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名字？”
刘峰吓得一抖，“他他他他叫夏云扬！”
“啪”的一声，“雄鹰”把橘子扔在了玻璃桌上，“有没有照片？”
这个反应，刘峰就知道八成是有戏了，心里也不再那么紧张，连忙应道：“有有有！”
他摸了摸身上，却连个钢镚都没有摸出来，“哎？我手机呢？我手机——”
他“啊！”的一声，想起什么，又说，“大、大哥，我的手机在门口，被那位小大哥给没收了，您看这……”
“雄鹰”敲了下耳机，“你进来。”
“黑熊”随即推门而入，“程哥。”
被换作程哥的“雄鹰”戴了双橡胶手套，朝刘峰扬了扬下巴，“把他的手机给我。”
“黑熊”便抽出刘峰的手机，双手递给“雄鹰”。
“雄鹰”一摆手，“黑熊”就转身出去了。
刘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明明身形差距那么巨大，却能让更强大的一方成为自己的手下，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他也好想拥有！
“雄鹰”按亮他的手机，“密码。”
刘峰赶紧说了个数字，“雄鹰”成功解锁，点进相册，浏览最近的图片。
除了吃喝玩乐，还是吃喝玩乐。
“雄鹰”没有耐心再划，“夏云扬的照片在哪？”
“在我跟磊哥的聊天记录里。”刘峰说，“我怕留在相册里会被人发现，就把它删了。”
“雄鹰”没有评论他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径直点进了刘峰跟王磊的聊天界面，从聊天内容里直接点了图片，里面有且只有一张照片，就是夏云扬。
“雄鹰”盯着夏云扬的脸看了很久，即使隔了些距离，也能分辨出那优越的面容和勾人的桃花眼。
他“嗯”了一声，由心地给出一句评价：“确实是个美人。”
“不过，”没等刘峰喜极而泣，“雄鹰”又说，“我说了不算，要上面的点头才行。”
他用自己的手机拍摄了刘峰手机上的夏云扬照片，发送给了备注为“老大”的人。
不仅是王磊，连刘峰都懵了，没想到一个夏云扬而已，牵扯了他的老大的老大还不够，竟然还牵扯了更上头的人。
这个夏云扬，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直到这个时候，刘峰才后知后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惜一斤的‘奖品’实在是太刺激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细胞可以分出来思考，满脑子想的都是鲜红色的票子。
没一会儿，“雄鹰”的手机就响了，刘峰瞥见四个字，但没来得及看清楚，“雄鹰”就把屏幕按灭了。
“看来，我以后的心情都能好一点了。”“雄鹰”勾起嘴角，把刘峰的手机还给他，“恭喜你们，中奖了。”
王磊和刘峰皆是一脸狂喜，想要欢呼，又不敢在“雄鹰”的面前放肆，搓着手期待地道：“那‘奖品’……”
“不着急。”“雄鹰”慢慢地摘下橡胶手套，“在这之前，保险起见，先回答我三个问题。”
两人道：“您问、您问。”
“雄鹰”道：“第一，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夏云扬在哪？”
“知道！”刘峰秒答，“鬼州市公安局！”
“雄鹰”一愣，“……是个条子？”
刘峰刚想说“难道您不不知道吗”，就猛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
如果夏云扬真的是被打入敌人内部的奸细，为什么上面的人会在内部大范围撒网称要找他？寻找这件事，应该是用在不确定的人身上的。
而且夏云扬那么大的一个队长身份，为什么毒贩要冒险把人送到公安局去传递消息，而不是直接送到夏云扬的家里？
都不用再多想，只这两点，刘峰就已经明白，他被夏云扬那只臭狐狸给摆了一道。
刘峰忍不住有些恼怒，“大哥，这酒吧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暗门没有？”
“雄鹰”看了他一眼，“没有。怎么？”
刘峰刚燃起来的怒火又在瞬间熄灭了。
外面全是高晓清的人，在人数上他们根本不占优势，就算他拿到了“奖品”，也没有命花，还不如将功抵过，说不定法院能够看在他积极配合的份上，再给他减减刑。
权衡完毕，刘峰也就没有那么憎恨夏云扬了，甚至还很配合。
“夏云扬……确实是个条子，而且还是个大条子，现任刑侦大队的队长。”他有些为难的样子，“大哥，您应该不会因为他是个条子，就不给我们‘奖品’了吧？”
“居然是个这么棘手的身份……不过你不用担心，该给你们的，保证一克都不会少。”“雄鹰”尤其加重了最后一句话，不等他们多想，就继续道：“第二个问题，这件事除了你们以外，还有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王磊抢答道：“我办事您放心，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雄鹰”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有没有人知道你们今天会到这里来？”
两人纷纷摇头。
“那就好。”“雄鹰”站起身，“在这等一会儿，我跟老二换个岗，让他把东西给你们。”
两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谢谢大哥！”
“雄鹰”意味不明地笑道：“谢什么，都是自家人。”
包厢门被打开，夏云扬坐久了扶手不舒服，后背懒洋洋地倚靠在顾骁远宽厚的肩膀上，说：“‘雄鹰’出来了。”
顾骁远不自觉地绷紧了肩膀的肌肉。
高晓清疑惑道：“他怎么也出来了？”
不远处，“雄鹰”跟“黑熊”说了几句话，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小声，还是“黑熊”摁住了监听耳机，他们什么也听不见。
之后“雄鹰”又把DJ叫过去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DJ就给他们拿了两瓶水，却不是“雄鹰”接的，而是“黑熊”拿了，然后走进包厢，换成“雄鹰”站在外面。不像是在看守，更像是在放松。
很显然，“雄鹰”的地位比‘黑熊’更高，而他们拿水的主要目的，只要知道刘峰是个吸毒人员，就能顺势推算出他们是为了腾出塑料瓶。
夏云扬就把见到的告诉了高晓清，“出来为‘溜冰’做准备吧。”
高晓清激动地说：“那您估算的没错，再过两分钟，就能冲进去抓个现场了！”
夏云扬应了一声，看着“雄鹰”点了根烟，朝着深处走去。
高晓清做过调查，狩心酒吧没有其他的出口，所以他并不着急，而是问道：“小陈，包厢尽头是什么地方？”
“尽头？”陈逍遥想了想，“好像是卫生间？我也没怎么进去过。”
他说完，“黑熊”也从包厢里出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夏云扬没有相关的经验，忍不住有些奇怪，“高中队，卖货的人不用在现场等待？”
高晓清说：“按理是要等待的，但他们不是卖货的，让王磊和刘峰自行确认也没问题。”
“那就不等了。”夏云扬起身，“行动提前，所有人跟上，趁着他们离开的空隙，先把包厢里的毒贩拿下。”
“是！”
四人来到包厢前，夏云扬握住门把手，确认他们都准备好了，于是猛然一推，蜂拥而入。
“警察！”“都举起手来！”“不许动！”……
一连串的吼声过后，屋里的两人并没有按照他们所说的来做，而是躺在沙发上剧烈地抽搐着，口鼻流血，狂翻白眼，以一个怪异恐怖的角度大张着嘴巴。
陈逍遥看得心里发怵，“他们……这是怎么了？”
夏云扬的视线落在旁边的玻璃桌上，那里放着两张锡纸，上面残留着透明的晶体，地上还滚动着两个没剩多少矿泉水的瓶子。
“这是过量吸食甲基苯.丙胺的中毒反应，”夏云扬简单解释了一句，就敲了下微型耳机，“刘峰和王磊出事了，马上呼叫120过来急救。”
“卧槽他们怎么出事？！”高晓清在混乱中抓住重点，“我这就联系120！”
夏云扬便弯下腰，观察着王磊和刘峰的面部，然后发现，他们大张嘴巴的原因是下颌被人掰断了，就是想合上也合不上。
夏云扬没有猜错，“黑熊”拿水的目的，确实是为了辅助王磊和刘峰吸毒，却不是“溜冰”，而是直接吞服。吞服的方式比“溜冰”更容易上瘾，同样也更容易置人于死地。
“雄鹰”和“黑熊”想要的，是他们的命。
夏云扬不免怀疑，“雄鹰”和“黑熊”去卫生间的真实目的。
会有人在实施杀人行为后，还停留在案发地不动吗？
他后退两步，远离抽搐到地上的刘峰，无意间瞥到什么，定睛一看，这里的贵宾包厢是有卫生间的！
夏云扬立刻道：“小陈、小黄。”
二人应道：“有！”
“你们留下来，跟随120去医院，把他们看紧了。”夏云扬边说边往外走，“小顾和我去找‘雄鹰’和‘黑熊’。”
顾骁远立即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们快速穿过幽暗的通道，来到尽头处，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又出现了一个意外。
往左走的尽头处是卫生间，往右走的尽头处是安全通道。
可无论是高晓清的调查，还是陈逍遥的说明，都没有提起过安全通道的存在。
夏云扬皱眉，“为什么没有查到安全通道的存在？”
“安全通道？”高晓清和陈逍遥都愣了，“什么安全通道？”
夏云扬没有时间解释，当即对顾骁远道：“你从安全通道往下找，我看完卫生间就过来。”
顾骁远不放心“黑熊”的存在，想跟他一起，夏云扬已经不容抗拒地往左疾行。
不幸中的万幸，夏云扬一进卫生间，还没开始搜查，就看见了在洗手池边洗手的“雄鹰”。
夏云扬脚步一顿，用手虚掩在嘴边，轻咳一声，小声地对微型耳麦道：“发现‘雄鹰’。”
他说完，一边朝着“雄鹰”走去，一边把手伸向身后，怎料还没摸到手铐，突然被人捂住口鼻，拦腰拽进了厕所单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