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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9章 浮生三千幸会矣

林阡被凤燕二人推来让去一直没说话,是因为心里真的有事、前所未有的迷惘,于是认可了她俩的决定,由沙溪清带上谢清发的残躯、跟随燕落秋前去冥狱深处放人,其余几人则暂先折返战场救局。

由于海逐浪急需救治,邪后背起他先行一步,山外盟军,想来也是一样燃眉之急,因此林阡很快收起思虑、调整心情,紧随邪后和吟儿朝来时路走,间或帮邪后背负逐浪一段,却因腰伤复发又将他还给邪后。那时吟儿转过脸来,醋味历久弥新:“你可告诉过你的新妇,过了六十岁你会卧床不起,需要她端茶递水地服侍?”

“可是吟儿我真没有……”“林阡啊林阡,你自己也审过那么多犯人,哪个一上来就供认不讳?”“不是犯人,是夫妻,你我之间贵在坦诚。”“回去以后,你可对我跪着坦承,她与你究竟到何地步,为何我会设想到她在黔灵峰弹琴伴你扫地的情景?!”“为何你会设想到如此奇怪的情景?”“答非所问还反问?必然心里有鬼!”“……”“哑口无言了吧!”吟儿嘴不饶人,碾压了林阡一路,直到走回深渊方才消停。

水阵虽然解除,地势却依旧陡峭,需要平心静气保持平衡,加之下行改作上行、出去比来时还要费力,所以吟儿便没再讲话。那时林阡和吟儿、邪后分别走在钢丝索,只能听见邪后背上海逐浪粗重的呼吸声,屏息凝神,这才有空去回想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自到河东这十多天来,林阡心里一直有些模糊的印象,却如碎片般始终无法串联,直到在深渊上走了一段,随风送来一股熟悉的气息,他闻到时心念电闪:

碱味,魔城的城门快要关闭,青龙作动时撞翻的腐蚀性液体!

殿阙中剥落又重新凝聚、反复循环无休止的泥沙,魔城里周而复始、倾斜又复位的瞰筑塔。

剑阵、火海,魔村里吟儿被慕二俘虏、他带着慕大去交换人质的那一次,他俩在归路上遭遇鬼打墙不就有类似经历?

为何和魔门这般相像?黑龙山上的桃花溪,之前他就觉得和桃源村异曲同工;墨香居前的二十步路,温度一点点地降,从盛夏到寒冬之感,像不像寒潭的二十关?墨香居内刻了四行诗的奇怪石碑,不偏不倚被他的破铜烂铁打出来,那排场那阵仗不正像是被神器召唤?洞口冰冷彻骨的水滴,令他留下半生顽疾的寒玉露;枕云台,浓云井,堪称双生子的地名;枣林的尽头,还有一头白色的老虎,白虎和青龙分明一对……

全部都跟魔门有关,何以如此?纵然谢清发,学的刀谱还神似魔神的万云斗法?

“邪后……”林阡愈发觉得不对劲,正待向邪后问询,忽然听后面响起沙溪清的声音:“林大侠,我可快吗,这就追上了!”

“咦?燕姑娘呢?”吟儿转过身,林阡一愣:“这么快?”抄近路了?不对,不是只有一条直路?

“谢清发好毒的性子,收押了几百个风雅之士,好些都打得遍体鳞伤,落秋在后面照看他们,我惦念你们便先追了上来。放心,一切顺利,那恶魔成功入狱、作茧自缚……”沙溪清笑答,话没说完猛然天旋地转,几人原正在风平浪静的深渊上方交谈,哪想到突然像遭遇空间扭转、脚底还卷起又一番狂涛巨浪?

是了,邪后,这深渊,像不像魔神给你的嫁妆,百印裂谷?

可是林阡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恐高的邪后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没能站稳,带着还背负在她身上的海逐浪,惊呼一声从这钢丝索上摔了下去,夫妇二人一同栽进这深渊万丈!

“邪后!”吟儿乍见变故来不及救,来不及悲,甚至根本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条水龙猛然掠过,险将她也扫落,她引以为傲的剑速在飞来横祸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亏得柔韧性高、腰几乎仰到和桥面平行,才和那排山倒海的攻杀相擦而过。可是避开这次突袭的吟儿,不知是太仓促闪到腰,或者是阵法里重心容易不稳,瘫倒在钢丝索上一时起不来身。

发生了什么?沙溪清与吟儿同样震惊,当是时四面水阵再起,捣珠崩玉,气势雄厉,他作为此阵唯一克星,不得不即刻去主位承负,左冲右突,全力以赴,才刚有所起色,右臂就一阵剧痛,不知何处射来一根箭矢,趁他忙于打水阵无法防备时将他击中……只是有点疼而已,拔出来还能再战……然而断水剑稍一停滞,沙溪清便不慎被一道水锋抹过脖颈,血流如注,眼前一黑,不受控地倒在桥上。

邪后夫妇坠崖、吟儿遇袭瘫倒、沙溪清被水阵伤及,这些陆续发生的电光火石,后上方有强弩迸射,径直对准了他们五个,密如雨下,来势汹汹,这轮箭矢大多在十招内就被林阡饮恨刀扫光,只有一支穿过防御扎进了沙溪清挥剑的右臂,可惜林阡对这万箭齐发再如何抵御出色,都不曾将几个麾下保护妥当。

林阡震惊、悲恸、疑惑之余本还想着不幸中的万幸,燕落秋和那些无辜之人不在这里、否则因这意外遇险的只怕更多,可是蓦地又觉得更加不对,催动阵法的那块玉,不正是在燕落秋的手里?

挥刀打开又一轮漫天遍地的箭矢攻势,他倏然意识到燕落秋原来是别有用意?虽然他还没想通来龙去脉,心却一点点地寒彻,被利用做什么他不知道,却很显然是被她利用了,他林阡和谢清发一样的下场,成功入狱,作茧自缚!便那时背后风紧,一根利镞挟千钧之势朝他冲灌,角度刁钻,速力狠辣,他既要代沙溪清打水阵又要顾身前三面根本无暇躲,便索性躲也不躲硬生生挺过这一箭再说,无计可施的那一刻忽然后背一暖,那条他正在想的美女蛇出现在他身边,从后紧紧绕上他腰缠住他,柔声说:“小阡,再信我一次。”

他没来得及答话也完全不知情的一刹,听得一声激响那利镞直接穿透她的身体,她的鲜血瞬即染湿了他的衣衫,没说完她便倒在他背后合上了双眼……到那时他脑中还是一片空白,紧接着却是一声大吼将他震醒:“秋儿!”应声而落一个面容憔悴双目血红的白发老者,他一入阵万箭皆停,水阵全朝着林阡攻击而不向他,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

林阡强忍痛楚正待将燕落秋护在身后,听到这声秋儿却当即松开了手,任由她被这老者夺了过去,不能信,不能信她,她带来的那些人,才刚被大家解救的那些风雅之士,一转眼就变脸要夺大家的命,而这个始作俑者,这个作为领袖的白发老者,和她燕落秋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他怎能信她,当邪后、逐浪生死未卜,当溪清、吟儿命悬一线,全都是被她所骗为她所害!

“停止射箭,务必将她救醒。”老者看燕落秋虽然昏迷尚有一息,终于露出一丝欣喜神色,朝着他掌握箭阵的麾下下令。“是,宗主。”那高手令行禁止,对老者死忠无疑。

宗主,五岳哪来的宗主?林阡不知是适才和谢清发缠斗过紧,还是因这久违的背叛感觉所伤,心口剧痛,无法想通,冷不防还被一道水锋割过右手,鲜血淋漓来不及顾。

“苍天有眼,同一日便报我两大仇!”箭阵虽停,危难不减,那老者愤怒咆哮,顷刻就朝林阡出刀,内力刚猛,杀意澎湃,分明又一个谢清发,对林阡睚眦尽裂、仇恨满溢、除之而后快。林阡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在吕梁发生,那就是像纪景那般遭遇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仇敌……

这人是谁?两大仇,愤恨若此,必然杀父之仇、夺妻之仇,从年龄看,林阡和他不可能存在杀父,夺妻,也和谢清发一样为了燕落秋?思绪骤然跳到那天自己和燕落秋初见,日出溪山道旁微醺的她眼神迷离地撒娇:“你回来了。”“这次回来,可否不走?”谢清发和他林阡完全不像,但看这老者,也是一身黑衣,白发披肩,身高身形都与他相仿,难怪他会被她认错?

可笑,可笑,从一开始就有了征兆,居然无意识栽在这再明显不过的陷阱。从歧途误入迷局,唯一的解锁之钥竟还通向计算和背叛。

从天而降又一群敌人,有序排列,剑拔弩张,冒着被水阵冲击和掉落深渊的危险,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虎视眈眈。什么风雅之士?这些分明也是战将!进冥狱前林阡由于要救逐浪一时情急,或是因为油然而生敬佩之意,竟忘记多问燕落秋一句,既然是这样的初衷你对我有什么难以启齿?因为轻信你,我竟置溪清、邪后、吟儿于无路可走!拆开谢清发和五岳?拆开的分明是我林阡和麾下盟军!决策失误,盟军危殆,便教我死千次万次都无法赎罪!

那一刻,危难已经悬于林阡头顶,林阡罕见地居然僵立原地、毫无防御甚至意识,吟儿见状大惊,从钢丝索一跃而起,提剑从斜路直砍过去,一口气逼退老者充当林阡防线,令他身体能够泼水不入、衣衫能够锋芒不沾。

他被这刺耳的兵刃擦磨声惊醒,看见老者和吟儿厮拼的火花交汇迸发到七八步开外,吟儿固然一直在进攻但是攻势已经越来越弱,一旦趋停,便是吟儿一溃千里之时。

他如何能见吟儿危难,不顾一切飞身而上,战意瞬即飙到顶点,那老者对着吟儿当头一刀泰山压顶,饮恨刀来不及挡那他就以手臂先扛,一声激响,林阡身上臂上到处是血,强行给吟儿撑过这一击后即刻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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