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虽然听起来会让人联想到秋天,但气温时常宛如盛夏。
明明是九月,却经常觉得热的不行,每每换个地方,这种感觉就尤为明显。
从家里走出来时、从室外走进空调房再走出去时。
以及,走进一个有几十人在锻炼的大蒸笼时。
和往常一样,社团专用的体育馆里充斥着闷热的空气。
打蜡的地板被保养得很好,篮球社『start』地成员在球场上跃动,地板不停地发出吱吱声响。
在这个通风算不上好的篮球场里,汗是肯定止不住的。
明知这黏乎乎地感觉比洗海水浴后更令人不快,可他们还是一个劲地跑跳,都是受虐狂吧。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球场旁边补充水分。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着我。
「喂,懒鬼」
「嗯?」
我擦擦额头上的汗,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社团代表藤堂笑嘻嘻的朝这边走来,中分的黑发衬托着他端正的脸庞,向我挥手致意。
「好久不见,你这一个月都在干嘛?」
「好久不见,准备找工作之类的。」
「这样啊,真的?」
「千真万确」
「我知道你不想说太多」
藤堂扑哧一笑,撩起刘海。他的头发比社团旅行时更长了。可能是因为要打球,他并没有戴发卡。
藤堂看出了我眼中的疑问,笑着说:「本来是想戴的,但太闷了就没戴」
「这样啊,带发卡打球也不安全……还有,刚才是真话,真的有在准备找工作」
慎重起见,我又强调了一遍。果不其然,藤堂向我投来怀疑的目光。
「嗯,确实也到了准备找工作的时间了。你现在的状况能集中注意力吗?」
「当然,这一个月来,我可是走在其他人之前了」
「诶,那你决定去哪里实习了吗?」
「11月到12月,两家大公司」
「哦,真的吗?挺厉害啊」
听到我的回答后,藤堂颇感意外。虽然有些失礼,但鉴于我之前的言行,也就不足为奇了。
「……悠找了努力的理由的啊。我放心了」
「诶?」
「那个人不来了,就是因为这个,是吧」
一瞬间,声音从体育馆消失了。
篮球弹起声、喝彩声、脚步声,全都消散。我咽下口水,说:
「……看出来了吗」
继那月之后,连藤堂也。
从海水浴场的对话来看,我想他可能也知道了我和礼奈的事。
但一旦挑明,就有点难以招架。
藤堂看出了我的为难,摇摇头说:
「稍微熟悉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连大辉都能察觉到,志乃原大概也早就注意到了」
「怎么还有志乃原的事」
「你真的这么想的吗?」
藤堂耸耸肩,有些惊讶。
他摆弄了下额前的刘海,轻轻叹口气说:
「……嘛,你就当没听见吧。反正你也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想,我知道。
但我不想在这里聊这个。
在我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件事的当下,被第三者看穿带来的只有害怕。
至少我现在要心里有个谱,否则很容易受到他人意见的影响。我的心告诉我,我应该自己找到答案。
藤堂也知道我的性格,便把目光投向赛场,没再说什么。
我在心里感谢藤堂没有继续深入,也随他一同注视着选手们的表现。
很快,我就看到了大辉。把平头染成金色的大辉,一脸惬意地追着球跑。
球场旁边,有一个人注视着他。
在我们对面的长椅上,副代表美咲正向他投去热切的目光。
看到美咲的表情,我又想起了上个月的情景。
「那两人是?」
藤堂很干脆地回答了我无意中提出的问题。
「啊,上周开始交往了」
「啊!?」
声音不由自主地高八度。
看到我的反应,藤堂笑了笑:
「有这么震惊吗?在伤心的时候积极进攻,大胜而归也不奇怪吧」
「不……不过也是。琴音学姐——」
在海水浴场那时,大辉被思念多年琴音学姐给甩了。
我和藤堂是上个月从大辉那里听说的。
「琴音学姐……应该心情复杂吧」
对自己有好感的异性,不到一个月就和别人交往了。说不定琴音学姐还对大辉有意思呢。
但藤堂不以为意。
「谁知道呢。不管怎么说,大辉都不应该被责备吧。是琴音学姐自己先拒人门外的,美咲也是做好了被大辉拒绝的准备才发起攻击的」
藤堂淡淡地说:
「即使她心情复杂也没办法,但我觉得她现在没有资格对大辉和美咲的关系说什么」
……确实。
一针见血。
我眨眨眼,有些惊讶。
「在她的这段时间里,你也碰上了类似的情况吧。不过看样子,好像和他完全不一样啊」
「我?」
「嗯。不过,也有人说只是美咲比较坚强」
——是在说礼奈的那件事吧。
在亭子里的对话,我至今难忘。虽然结果没有像藤堂想的那样,但也很难向他人说。
正当我考虑该如何回时,藤堂再次撩起刘海。
「不好意思啊,说的有点多了。我说的只是一个一般情况的可能性」
他的视线微微摇晃。
表情有些阴郁,感觉很违和。
「美咲赢得了大辉。但从现在开始,这条路可能比一般的情侣还要难走」
「……是因为这种关系是建立在伤心之上的吗?」
我向他试探地问道,藤堂继续说:
「如果交往就是终点,那恋爱也没什么困难了。你很清楚这一点」
「……嗯,说的是啊。两个人为了能更好的在一起,都应该为对方考虑」
「不,首先是自己的事。要让自己变得更好」
自己变得更好——要是有他那样的容貌和声望,我也会得出相同的结论吧。
但我从藤堂的声音中察觉到了另外的意思。
就好像说给自己听一样。
「藤堂你那边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藤堂表情一僵。
本以为他会像平时那样直白地说出来,没想到我竟然猜对了。
「……很微妙」
「我想也是」
「什么啊,早就露馅了吗。太丢人了」
我们都差不多,就像刚才藤堂猜透了我的近况一样,我也能看出他的脸色。
「你自己暴露了。你和她认识很久了吧,藤堂」
对于我的问题,藤堂苦笑了一声,然后开始做屈伸运动。
大概是想演示自己的内心动摇吧。
藤堂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他和女友很和睦。
说不定时最近刚好闹别扭。
「快两年半了」
「哇,好厉害,这么久了啊」
我不由自主的说出了不合时宜的感想。
藤堂刚才已经说了情况微妙,但我的反应实在欠妥。
但藤堂只是笑了笑,弹了下滚落到身旁的球。
「是很久了……如果我们是高中生的话,或许可以继续下去」
「诶?」
「你明白吧。二十岁之后的恋爱和二十岁之前的恋爱不一样……或许永远不知道才好」
藤堂说着,看向比赛。
但他的眼里并没有场上的比赛,而是倒映出他和她的点点滴滴。
「发生什么事了」
藤堂微微挑眉,叹了口气。
「嘛,因为找工作。她想去大厂,我想去风投机构。她想毕业一两年就结婚,我想毕业后先玩上四五年」
「……价值观不同啊」
我小声说着,藤堂突然笑出声来。
「笑什么啊」
「没什么。一想到像“价值观不同”这种小时候听到的艺人的借口,我就觉得很奇怪」
小时候确实经常能在娱乐圈的八卦新闻里听到这个词。
说起来,那时候我还觉得只要彼此相互喜欢,价值观什么的怎样都好。
「到了这个年纪,只有相同价值观的人才能长久在一起吗?」
「好坏另说,长久是肯定的。毕竟少了一个争执的理由啊」
「真现实啊」
「这一点悠最清楚吧」
……我也是因为价值观不同而分手的吗?
回想起来,确实有很多相符合的地方。但分手的理由并不是价值观。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想用这个词来概括我和礼奈在一起的那一年时光。
可一旦关系终结,无论何时都能用这句话来总结。
我咬紧嘴唇,至少不能肯定他的话。
屈伸结束后,藤堂侧目看着我,然后坐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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