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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冷沛山脸色沉得厉害,每一道皱纹里都夹着一丝阴云,“势均力敌,难分胜负。”说着咬牙切齿地补了一句,“突厥老贼就仗着自己那点儿骑兵,居然派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崽子来应付事儿……”

“冷将军说的小毛崽子……是突厥三王子阿史那苏乌?”

“还能有谁!”

萧瑾瑜云淡风轻地看着一点就着的冷沛山,“据我所知,冷将军说的这个小毛崽子……十三岁起冲锋陷阵,骁勇善战,到如今二十五岁,从没打过败仗,如此战绩,我倒觉得更像个沙场豪杰。”

冷沛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冷沛山哪儿来的火气,萧瑾瑜当然清楚。他征战沙场大半辈子了,前前后后跟突厥打了不知道多少场仗,突厥那边的将军越换越年轻,他自己却一年老过一年,原本见萧玦一战震突厥,以为平定突厥之乱的日子近在眼前了,哪知道……到头来还是他自己在这儿顶着,越打越憋屈。

何况,如今这个小毛崽子还弄来一个苗疆巫师,一声不吭就把军营搞了个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萧瑾瑜不过想提醒一下这个气炸了肺的老将军,情绪是不能用来打仗的。

萧瑾瑜轻咳了几声,把话拐了出去,“冷将军以为……那三名将军是否有可能自杀身亡?”

“不可能!”冷沛山脖子一梗,瞪圆了眼睛,“我军里没有这种孬种!”

萧瑾瑜仍然清清冷冷地看着他,“证据呢?”

冷沛山麻利地从铠甲里摸出一个信封,愤愤地往萧瑾瑜身上一丢,“这就是证据!”

信封上写着一个详细到户的地址,和一个看起来就是女人的名字,萧瑾瑜不与他计较礼数,不动声色地打开信封,拿出信纸看了一遍,轻轻皱起眉头。

这是封家书,写给妻子和年满周岁还没见过一面的孩子的,满纸都是温柔的牵念。

冷沛山有道理,有这样牵挂的人,谁想死?

萧瑾瑜还没来得及说话,冷沛山突然跪到萧瑾瑜榻边,往他腿上一趴,“哇”的一声就哭开了,“他们死得冤枉……请王爷做主啊!”

萧瑾瑜吓了一跳,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这个趴在他腿上哭得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似的老将军,萧瑾瑜一时间赶也不是哄也不是。

总不能像对楚楚那样,抱抱他亲亲他吧……

萧瑾瑜只得硬着头皮道,“冷将军……我一定彻查此事,给全军将士一个说法。”

“谢王爷!”

冷沛山抹着眼泪爬起来,看着萧瑾瑜见鬼似的脸色,脸上一热低下头来,“末将失仪……请王爷恕罪!”

“没有,没有……”

冷沛山抽了抽鼻子,“这些部下一个个比末将的亲儿子还亲,年纪轻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末将心里疼得慌……”

“我明白……”

“王爷,那突厥的龟儿子……您见不见?”

萧瑾瑜端起榻旁矮几上的杯子,“等等再说……劳烦冷将军先在营中为我和我随行的大夫安排个住处。”

“是。”

楚楚被领进萧瑾瑜的寝帐的时候,萧瑾瑜正坐在案边翻公文,楚楚把几页纸搁到案头上,一声不吭地站到一边,埋着头不看他。

“楚楚……”萧瑾瑜随手翻了下那几页尸单,微蹙眉头,“你确定,这三个人都是自杀?”

“你要是不信,就让别人验去吧。”

楚楚的口气让萧瑾瑜微微怔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禁担心道,“楚楚……怎么了?”

“没怎么……”

萧瑾瑜搁下手里所有的东西。“过来。”

“我刚摸完尸体,没洗澡。”

自从楚楚知道他身上有尸毒,不能挨近尸体,只要是碰过尸体,她一定先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再来见他。

萧瑾瑜愈发觉得不对劲儿,心里微微发紧,“楚楚,到底怎么了?”

萧瑾瑜不问还好,这么温柔关切地一问,楚楚的鼻子一酸,眼眶一红,转身就往外跑,“没啥……我煎药去!”

军营里规矩既多又严,要做饭只能在伙房,要煎药只能在医帐,萧瑾瑜的药也不能破例。楚楚拿着包好的药去医帐,刚一掀帐帘走进去,医帐里倏地一静,接着就是一阵子叮铃桄榔。

满医帐的男人争前恐后地抓起离身边最近的东西,手忙脚乱地遮住因为治伤而裸露在外面的身体,脸盘一个赛一个红,眼睛却又一个赛一个亮,全都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刚剥了壳的嫩菱角一样的小丫头。

这小丫头论模样论身段都比冷月差远了,可冷月是刑部的捕头,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一品太傅大人家的宝贝儿媳妇,就是天天在他们眼前晃悠,他们都不敢多看一眼,这个小丫头从长相到打扮都像是隔壁人家的妹子一样,在这森冷的军营里蓦地添了一抹只有家里才有的温柔。

堆积如山还支离破碎的死人楚楚都见识过了,被一群裹着绷带的大活人盯着,楚楚一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笑盈盈地走到一个站在药柜前面的瘦老头儿面前,声音甜甜地道,“大爷,我是跟王爷一块儿来的大夫,我想给王爷煎服药。”

“好,好……”老头儿抬手指了指窗边那排熬药的灶台,对着灶边那个手里拿着蒲扇傻愣愣看着楚楚的毛头小子喊了一声,“吴琛,给……给这姑娘生个灶!”

楚楚满脸笑容地添上一句,“我叫楚楚,楚楚动人的楚楚。”

那个满脸烟灰的年轻人赶忙应了一声。

楚楚把药包拆开,倒进药罐子里,加上清水搁在一边泡着,想看看火生好了没有,一低头就看见蹲在灶边的吴琛仰着脸,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你看我做什么呀?”

被楚楚这么一问,吴琛忙把头埋了下去,一边往灶膛里塞了一大把柴草,一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你长得好看……”

楚楚一愣,立马笑得甜甜的,“谢谢你!”

“不,不客气……”

楚楚把药煎上,看着医帐里又开始忙活开的仅有的两个年轻大夫,和满屋子东倒西歪等人救治的伤兵,凑到正在飞快地配药的老大夫身边,试探着问道,“大爷,有啥我能帮上忙的吗?”

老大夫忙道,“不敢,不敢……楚姑娘是伺候王爷的人。”

楚楚抿了抿嘴,目光黯了黯,“王爷不愿意让我伺候……您要是信不过我的手艺,我帮着烧开水剪绷带也行!”

反正她不愿闲着,一闲下来,肯定满脑子又全都是王爷了。

老大夫刚一犹豫,就听安静的医帐里传来一声大叫,声音甭提有多熟悉了,“楚丫头,还真是你啊!”

楚楚循着声音看过去,一眼就看见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军服靠坐在床上的景翊。

景翊他乡遇故人一般激动万分的提醒着楚楚,“你不记得我了?咱俩在村里长大的啊……”

楚楚脑瓜灵光一闪,突然明白过来,比景翊还激动地叫起来,“呀!二狗哥!”

景翊脑门一黑,算了,二狗就二狗吧,她能反应过来就不容易了……

景翊硬着头皮把嘴角使劲往上扯,“是我啊!从你出村起都多少年没见着你了……你都给王爷当大夫了啊!”

楚楚赶紧冲了过去,像模像样地喊着,“二狗哥,你咋在这儿呀!你……你受伤啦?”

景翊偷偷地向楚楚抛了个表示夸奖的媚眼,在一众伤兵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把楚楚拉到身边坐下,“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腿摔了一下,大夫还没来得及给我看呢,要不你帮我看看?”

“行!”

楚楚一撩景翊的裤腿就看到他小腿上那一大片青赤,差点儿笑出声来,当大夫的或许看不出来,她可一眼就能认出来,这看起来跟真伤一模一样,连水洗也洗不掉印子,根本就是用榉柳树的树皮贴在身上,拿火把熨出来的。

光是郑县令的衙门里就出过好几场这样弄出来的诬告官司了。

楚楚伸手摸了一下,景翊无比应景地把腿一颤,很像那么回事儿地“嘶”了一声,摆出一副疼得眼泪都要出来的模样,楚楚好不容易才憋住笑,一本正经地着急道,“怎么伤得这么厉害啊,再不治,你的腿可就保不住啦!”

景翊配合地做出一脸惊慌失措,“那怎么办啊!”

楚楚像模像样地安慰着,“你别急……好好躺着,可千万别动,正好王爷那里有配好的药,就治这样的伤,待会儿我把王爷的药送过去就回来给你上药,敷个十天半个月的应该就没事儿啦。”

“能在这儿见着你真好……”

“楚姑娘……”一旁看了半天的老大夫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朝着楚楚作了个揖,“楚姑娘,前些日子刚打了场大仗,医帐里大夫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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