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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新生回归(3)

顾天云出来了,梅婷医师推着特制的轮椅载着他过来。

在座众人纷纷起立,注目致敬。

他佝偻枯瘦的身躯显得衣服有些宽大,萎靡蜷缩在轮椅上,膝盖上搭着毛毯,看不见他骨瘦如柴的双腿。在众人的注目下,他神态几乎没什么变化,呆滞依旧,那失去神采的瞳仁微微一动,意味着他尚存迟钝的心理意识反应。

辨识片刻后,他认出了安德森,歪斜的嘴轻轻抽搐,嘴角流涎。

梅婷为他悉心地擦拭流出的口水。

安德森搂了搂顾天云的肩膀,扶正他瘫软的身躯。他的骨架粗大,肩胛如衣架般支撑着他熔蜡状的躯体。

“顾天云同志,你辛苦了!”张之良举起左手,向顾天云行军礼。

在那次控脑袭击事故中,张之良失去右手,手肘以下截肢,此刻只能用左手行军礼。但动作同样标准,并腿直立,手腕笔直,五指并拢与眉同高,肃穆庄严注视着顾天云。

安德森随之敬礼,其他人纷纷致敬。此刻无声,胜过千言万语。

顾天云过了一会反应过来,他用力抬起手行礼。手臂羸弱,歪歪斜斜的动作不成形。他怔怔楞着眼角,耷拉的嘴又流出口水。

他神色沉静,眉峰萧索没什么变化。无喜无悲,仿佛消尽了星辰的夜空。

“你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今天卸下肩负的使命,我们送你回家。”

顾天云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微微点头。语言发声障碍让他没法回答。往后他还需要进行气管关闭能力的肌肉训练,医生估计在几年后他可以逐步恢复发音和说话能力。

他此刻的认知感异样恍惚,思维惘然空洞,如同一座系统故障严重的射电望远镜基站,无法再灵敏地搜索接收到太空发来的信号。他的意识中仅残留着一些紊乱扭曲的记忆画面,仿佛揉皱了的电影胶片播发无序的影像恍惚抖动,又似庄周梦蝶,世界朦朦模糊不真切,似乎还徜徉在另一个遥远深邃的时空之中,困惑沉沦。

戚维江说:“按规定和保密条例,你回家后有关安全部门要监听你的通讯,监控范围包括但不限于你的家庭电话、手机、电子邮件,以及监控你的日常活动,你和外界的所有联系接触等。监控期限不限,在以后,如果你遇到特殊情况,及发生外界窃密事件,请你立刻汇报,我是你的直接联系负责人。我们为你增派警卫,以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顾天云恍然听着指令,颤动般频频点头,吃力地理解着话义。

“离开灵海基地后,你所经历的一切都将成为绝密,信息密封。今后未经组织同意,不得私自谈论,如有发生任何泄密情况,以违反军事纪律处置……在以后,如果你回忆起一些涉密信息,不要深思,不做多想,不能谈论,以免引起意识混乱,给你造成思想负担。你要相信组织,安心疗养,早日恢复身体健康,正常生活……”

随后,俄罗斯代表沙托夫说:“因为信息密封,谢尔盖最初不完全知道你执行任务的真实情况,对你造成了一些额外的伤害。他现在莫斯科执行任务,不能来为你送行,他委托我向你致歉,并为对你所做的深感内疚。”沙托夫打开一个锦盒,盒子里放着一枚勋章。“这是总统嘉奖的勋章,我国安全人员的至高荣誉。谢尔盖赠送给你谨作纪念,对你表达最高敬意。”

梅婷替顾天云收下勋章。沙托夫肃立行礼致敬。

片刻后,顾天云慢慢抬起手回礼,平静呆滞的目光微有变化。

……

离开医疗部大楼乘车。护送车队通过一道道警戒线和岗亭,驶向基地外。

顾天云透过深色厚实的车窗玻璃,怔怔空泛地注视窗外。路两边树木遮掩间一栋栋建筑物往后倒退,恍然褪色的旧时光倒流。

张之良坐在一旁,神情憔悴,目光沧桑隐含悲悯地看着他。

车队通过最后一道岗亭的检查,驶出灵海基地大门。

四年时间过去,外面的世界没多大的变化,盘山路陈旧了些,路基经过运载车辆的车轮滚滚碾压,呈现凹陷和裂痕。山野静悄悄,一群林鸟啾啾鸣叫着飞过天际,蓝天明朗澄净。

顾天云愀然惊觉他沉静了好一阵没想起女儿,仿佛忘了回家的事。

“三十年前,我来县一中拜访你的母亲,见过你。”张之良看着他,目露慈爱说:“那时你上四年级吧!个头比同龄人高一截,差不多和你母亲齐肩高了,只是有点认生,怕和陌生人说话……你可能记不得了。我来是想劝你母亲返回南开任教,但她考虑后,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这里。”

顾天云楞了会,有些奇怪他居然对这事依稀还有点印象,不觉点头。

他很难想起近在眼前的事,但却隐约记得多年前那天的情景:校园来了几位外地人,挤在狭窄的教职工宿舍和母亲长谈好久,大约就是平反了,请母亲去大城市工作。他们带来很多礼物,饼干糖果衣物生活用品。这些遥远的记忆似乎点点滴滴还深刻存在,他恍然记得那天母亲送别了客人,在校园里的那棵老槐树下坐了好一阵。时值槐花挂枝,花开正浓,母亲对他说:有些话是时候告诉你了,关于你爸的事。

“渤海之滨,白河之津,巍巍我南开精神……”

母亲爱抚摩挲着他,手掌粗粝扎手。槐花一树霜白,清香淡淡。

张之良说:“那时在南开,你母亲是历史老师,我和妻子与你父亲同在化学系任教。运动开始后一些老师被定为特务嫌疑,我们被隔离审判、批斗,尝遍了种种暴行。你父亲看不过意,挺身为我们仗义执言,但却惨遭不幸。唉,往事沧桑一言难尽啊!”

那年夏至,红色革命风暴横扫全国,很快发展成“打倒一切”的大内乱。

南开大学无比酷热。校东门路两旁搭起席棚,写了百余人的各种罪状,以丑化的画像形式公布示众。知识分子被画成奇形怪状的丑像,头大身子小,面目狰狞。学校广播发出严厉之声:“你们是反动学术权威,你们是特务,是历史的,也是现行的。命令你们向人民低头认罪,不老实交代,只有死路一条。”广播响彻校园上空,轮番点名:“张之良、陈林玉、高仰云、陈荣梯、许政扬、吴恕求、陈天池……”一个个反动学术权威被点名揪出来,拘审交待问题。教学楼被改成“红反楼”,专门用于拘押毒打反动派,大楼里昼夜传出痛苦惨叫的人声。

革命如火如荼,焚烧着查抄来堆积如山的书籍。革命小将逼迫从事戏曲研究的华教授,亲手烧毁他珍藏的从清末到建国的唱片。勒令历史老师烧历史书,中华书局版的《二十四史》,辅仁大学印的《大学》、《明史》、《中庸》、《论语》……逼迫数学教授用铁锨捣毁烧掉数学书。一摞摞珍贵的原版英文数学书堆起来焚烧,整整烧了两天,浓烟弥漫笼罩南开园。

张之良、陈林玉夫妇从法国留学归来,时任南开大学化学系教授。

先后回国报效任教化学系的老师还有:何炳林、陈茹玉夫妇(留美发明了离子交换剂,影响深远);陈荣梯教授(留美印第安大学获化学博士学位,后在芝加哥大学进行低温研究,从事原子能委员会的研究工作。回国从事热力学、动力学、配位化学及络位化学方面的教学和研究工作);陈天池教授,化学系主任,元素有机化学研究所所长(路易斯安那大学主修有机化学,副修数学,获博士后又去科罗拉多大学做博士后研究员);吴恕求,化学系青年教师(留学苏联,妻子为俄籍,被诬为苏修特务后服毒自杀)

化学系和其他系归国的老师,他们被扣上里通外国的帽子,打成敌特嫌疑,被关押遭批斗,受尽侮辱、毒打酷刑折磨。陈天池教授受不住摧残,在厕所上吊自杀。在史无前例的运动中,南开园遭迫害的学者超过百人。他们遭隔离逼供审问、抄家,被戴上高帽子批斗游行,挂牌扫地,关牛棚劳改……

“儿子,你要记住那天,七一年的八月二十四号。那天你爸被打死了。那会,我怀了你不到四个月。”母亲章含钰对他说。声音平静如海,但谁能知道在平静海洋下隐藏着怎样的急流漩涡?

那天的情景就在母亲的讲述中徐徐展开,掀开沉重的历史帷幕一角。

那时,章含钰和顾卫民住在学校附近的西柏树村,一处简陋的单元房,厨房是简易搭建的。午饭时分,厨房里飘出一阵阵香,让章含钰刻骨铭心记忆不忘。炉火正旺,那是顾卫民为她炖的一锅鸡汤飘香。在孕期前两月,她一直害口,妊娠反应强烈,吃啥吐啥。她跟丈夫打趣说:“怕是男孩了,调皮捣蛋真让人劳神。”顾卫民憨实笑着,刷锅烧水,为她做豆腐鱼。他从瓦缸里捉起青鱼摔晕在地,打整了放入滚水锅。等几分钟把鱼肉捞进碗,撒些葱花,放一层用炭火烤香的干椒,盖上鲜豆腐,浇一勺热油汤……腾起一股喷香鲜美的烟。章含钰闻到香,有了好胃口。

“那是你爸的拿手好菜。他早年在老家吃惯了鱼,从屋后的湖里网几条现做,这道菜他做的熟。你爸做什么菜都好吃,比我会做家务活,抢着做。”

鱼和鸡汤热腾腾摆上桌。顾卫民悉心剔出鱼刺夹给她,看着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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