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五年，正月二十九晚，对于一度飘摇的大唐又是一个不安之夜。
大明宫中和殿内一片哭声，在位不足十五年的宪宗皇帝驾崩，郭贵妃在悲痛之余着人准备太子继位之事，而在殿外陈弘志等人正带着禁军将吐突承璀及澧王一干人等控制。
一场还未兴起的政变，就这么一夜之间落了幕。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神情慌张的宫女趁乱离开宫中，直奔长安城外。
温言看着匆匆骑马离开的宫女，饶有兴致地向身旁仰头欣赏月色的苏兮，“只是一个小小宫女，难道真能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这可真不好说，宪宗再不济也曾被誉为小太宗，虽然和太宗皇帝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可到底是天子，身上有天命背负，即便气运终结，也不是阿猫阿狗就能承受得了反噬的。”
苏兮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大唐的皇帝都是什么孽缘，终结他们的怎么不是女子就是宦官。
“可惜又是个短命的。”温言回头看向大明宫的方向，郭贵妃很快便是皇太后了，她的寿数看着倒是比自己的儿子宽裕很多。
“命该如此，谁也没有办法。”
苏兮对于即将上台的皇帝没什么期待，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有些游手好闲，虽然硬是被郭贵妃推上了太子之位，可惜终究不是那块料。
小宫女眼见着消失在了夜色里，苏兮和温言才从墙头上跟着消失。
西市街边小摊上，几个早上出来采买的小厮坐在一起吃朝食。
其中一个略微瘦小的小厮说道：“一大早就被吓到了，你说圣人怎么就没了？”
“嘘！你不要命了，这事儿你也敢胡说？”
另一个白胖的小厮紧张地朝四下看看，继而摇头道：“这天下无论如何还是姓李，至于是谁，跟咱们关系有多大？”
“这话不假，倒是我狭隘了。”
几个小厮的话一字不落地落进了阿枝的耳朵里，她埋头啃着胡饼，圣人是谁确实不怎么重要，但如果一早就知道这不会是个明君，那又当如何？
阿枝有些落寞，嘴里方才还津津有味的胡饼，此刻却如同嚼腊。
她逃了出去，却还是要回去的，圣人待她有恩，她不能不报。
何况她亲眼看见了...
阿枝的手微微一颤，又很快归于平静。
“阿枝，走了，我们该回去了。”
街上另一头的女郎朝着阿枝招招手，阿枝便起身走了过去，“知道了知道了，我才刚吃完一个胡饼啊。”
女郎笑嘻嘻的上前挽住阿枝的手，“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这么没规矩地跑出来，今日回去咱们肯定要被念叨的。”
两个容貌娇俏的女郎从西市走过，引来不少人纷纷侧目，却又极快转开。
女郎身上穿的是宫女的服侍，想来是出宫采买。
还不知道这俩女郎知不知道昨夜发生的大事。
唉，多事之秋啊。
一行人回到宫中，宫门口的侍卫严加盘查，这才将一行人放了进去。
如之前女郎所说，她们不仅被念叨，阿枝还被单独带了出去。
这一夜阿枝都在各种盘问中度过，但她一口咬定，她昨日就跟着出宫去了，且一起的宫女都可以为她作证。
盘问的人仔细核查过，确定阿枝确实在昨日就该跟着采买的宫人出宫去了。
有惊无险地过了一日，阿枝心里却没有很踏实。
她听得清楚，也看得清楚，那些人害死了圣人，那些人都是凶手。
可她也很清楚，她做不了什么，那个人动不得。
但是他又必须死，他才是害死了圣人的人，他辜负了圣人。
阿枝望着窗外看了许多年的景色，她从未觉得这景色让她觉得陌生而可怖，大唐的圣人竟就那么被身边的宦官害死，这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恐惧的事情吗？
“阿枝，阿枝？”
门外的宫人叫了两声才见阿枝转头，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在那儿呆坐着做什么？宫里今日事物繁多，你莫要偷懒。”
“是，阿枝不敢。”
阿枝慌忙起身走到门外，那宫人才转身带着她离开。
宫中确实忙碌，先帝新丧，新帝继位，哪一桩不是大事，整个大明宫，乃至整个皇宫都动了起来。
苏兮和温言是在皇帝继位的时候去凑了个热闹，远远瞧见被支使着做事的阿枝，觉得那女郎真是个心性坚定的。
那日匆匆出城，她以为是要逃命去，没想到却是为了掩藏自己的行踪。
她那夜在宫中看到了什么，真相吗？
苏兮对阿枝多了一些兴趣，这个女郎心中自有打算，而这个打算也许出乎意料。
“你想跟着她看看？”温言问了句，其实苏兮的脸已经给了他答案了。
“不全是，我想她是个能忍耐的人，我只是关注她，却不用时时跟着。”
大礼只看了一半，苏兮便拉着温言去了西市，她突然想吃羊肉汤饼，那个比大礼更有诱惑。
待他们吃完，已经是午后暖阳漫洒的时辰了，苏兮懒洋洋地走在街上，同温言时不时买些小玩意儿。
“这个阿玉肯定喜欢，他如今进步神速，我觉得以我这么多年的学识，怕是无法教他。”苏兮有些无奈，温玉这孩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益脑的东西，那脑子简直聪明得有些令人发指。
苏兮记得幼时苏绽也说过她聪慧，可跟温玉比起来，似乎有些不够。
“他那般出身，聪明些没什么不对，何况...”
温言想到了他们即将要收集完了的星辰之力，还有两个，一旦拿到了，他们也许即刻就得离开凡世。
到时候玉儿就成了一个人，若不聪慧些，如何能保全自己？
只是温言希望那时候温玉至少已经是个可以保护自己的大人，而不是如今半大不大的孩子。
苏兮哪里不知道温言担心什么，她可是温玉的阿娘，虽然她同样担心在洪荒封印着的孩子，但也不会完全不在乎这个。
何况这孩子只有她和温言护着，温家和苏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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