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14

丽娜假装没听见杰佛瑞和莎拉·林顿通电话。这非常不容易做到,因为她和杰佛瑞就坐在他车子的前座。丽娜望着窗外,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她内心有一部分仍然为几小时前马克发生的事震惊不已。他是否熬得过去,就只能交给时间了。他的脑部有一段时间呈现缺氧状态,必须等他醒来才能判断受损的程度。

丽娜瞥了眼杰佛瑞,他正把马克所自白的他和母亲葛蕾丝的关系告诉莎拉。无论莎拉如何回应,想必十分切中要害,因为杰佛瑞立刻赞同了她。

「晚上见了。」杰佛瑞说着,把电话放回支架上。他劈头就对丽娜说,「我说过不准你和马克单独在一起的。」

「我知道。」丽娜回说,想再度向他解释她为何让布雷德离开拖车。他举起手来制止她。

「有句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丽娜。」杰佛瑞说,似乎已经忍耐很久了。「我是你的上司。」

「我知道。」

「别打断我。」他瞪她一眼,喝令着。「我做这工作的时间比你长得多,我要你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道理的。」

她想开口表示同意,但想了想还是决定闭嘴。

「警探这职务有一定的自主性,可是到头来你还是得听令于我。」他看着她,似乎预期她会抗辩。「如果你连最基本的听从命令都做不到,我让你继续留下来做什么?」

显然轮到她说话了,可是她想不出该说什么。

「仔细想想吧,丽娜。我知道你喜欢这份工作,而且一旦下了决心就有能耐把它做好,可是发生了那些事之后……」他难以苟同似的摇着头。「即使还没发生之前也一样。你不肯服从命令,就这点看来你比那些恶徒更危险。」

丽娜感觉他句句带刺,连忙为自己辩解。「要是布雷德在场,马克根本不会向我吐露那么多。」

「而且他也不会想要自尽。」杰佛瑞说。他很冷静,边开车边看着前方道路。他叹了口气,加了句,「这么说也不公道。」

丽娜没吭声。

「也许马克无论如何都会这么做。他是个麻烦的孩子。不该怪你。」

她点头,不太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至少他还想要安抚她,比起之前他们在车上讨论珍妮枪杀事件时的她尽力多了。

「不单是马克的事。我问你,你准备找心理治疗师谈了吗?」

她摇头。

杰佛瑞说,「丽娜,我真不想现在提这个,但也找不到更好的时机了。」他顿了下,仿佛谨慎斟酌着字句。「你必须认真考虑是否要继续留在警界的问题了。」

她点头,咬着舌尖让自己不至于哭出来。她怎么能不当警察呢?如果她不是警探,那么是什么?当然不是姐姐,也谈不上是女人。有时候她甚至不敢确定自己算不算是人类。

「你是个好警察。」他说。

她又点头,一手遮脸,望着侧车窗,以免他看见她的表情。她强忍着不哭出声,难受得都快窒息了。她真痛恨自己这么软弱。一想到在杰佛瑞面前崩溃的尴尬,说什么她都得把眼泪去。

「等这案子结束我们再谈。」杰佛瑞说,语气十分委婉,但毫无作用。「我很想帮助你,丽娜,但也得你想接受我的帮助才行。」

这话听起来很像汉克的戒酒协会的宣传语,丽娜这辈子已经听得太多。她轻咳一声然后说,「好的。」仍然望着窗外。

杰佛瑞默默的开车,她也一路无话,直到她发现他错过了通往镇上和车站的西道。

「你要去哪里?」她问。

「朵蒂·威佛的住处。」他说,「她一直没去停尸间领取尸体。」

「有一阵子了。」丽娜说着,偷偷用手背抹着眼睛。「你想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杰佛瑞欲言又止。

「你想她会不会做了什么傻事?」丽娜问,「像马克那样?」

他只简短点了下头,于是她不再追问。

杰佛瑞指着道路说,「前面是蓝道夫路对吧?」

「是的。」丽娜说。杰佛瑞把车转进蓝道夫路。这里的私人车道很少而且相距遥远,每栋住宅都和道路有一大段距离,各自坐落在三、四亩大的土地上。这里是格兰特郡的旧社区,房屋都是早在大量廉价住宅争相推出之前建造的。杰佛瑞把车停在一只灰色邮筒前面。这只邮筒的前盖打开,里头的邮件挤得满满的,恐怕得用铁撬才能把它们取出来。

「就是这里。」他倒车开上一条夹荫车道。也许他注意到了车道尽头躺着四份用塑胶袋包起来的《观察家报》,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

威佛家的房子比丽娜想象中还要远离道路。不久,一栋小平房出现在眼前。这房子加盖了二楼,和底层显得有些不相衬。

「你有没有看见车子?」杰佛瑞在一处开放式车棚前停车。

丽娜左右张望了一阵,奇怪他为何问这种问题,因为答案太明显了。「没。」

两人下了车,丽娜沿着房子周边绕过去,查看着一楼的所有窗户。每一扇窗子的布帘或百叶窗都阖上了,她看不见屋内的状况。有一道双扇门通往可能是地下室的地方,但也上了锁。地下室的几扇小窗子从里面漆成了黑色。

她绕回来,听见杰佛瑞敲着前门。「威佛太太?」

丽娜站在门廊阶梯下,用手臂擦着额头的汗水。「什么都没看见。所有窗帘都拉上了。」她把地下室和漆成黑色的窗玻璃的状况告诉了他。

杰佛瑞环顾着院子,她感觉得到他的焦虑。朵蒂·威佛已经好一阵子没出来拿报纸和邮件了。她已经离婚,女儿又不幸遇难。也许她会觉得生命已经失去意义。

杰佛瑞问,「你查看了窗子没?」

「全都关得紧紧的。」她回答。

「破掉的那扇也是?」

丽娜明白他的意思。身为执法者,他们必须在没有搜索令的情况下找个理由进入威佛家。光凭不祥的感觉还不够,破掉的窗户就可以。

她问,「你是指地下室那扇破窗?」

他朝她点了下头。

「要是警报器响了呢?」

「那我们就报警。」他说着走下台阶。

丽娜可以自己去把窗子打破,但是她很感激杰佛瑞尽力的避免让她涉入法律的灰色地带。她靠着门廊栏杆,等着玻璃破裂的声音传来。一分钟后声音响起,接着又过了几分钟,毫无动静。她正想绕到屋后去,屋内传出脚步声。

他站在门口,一手放在门钮上,另一手拿着件鲜黄色雨衣。

「莱希的?」丽娜拿过雨衣。这件雨衣看来小了点,不过它背后的标签说明了一切。有人为了预防雨衣遗失,在上面绣上了孩子的姓名。

「老天。」丽娜咕哝着,抬头看着杰佛瑞。他摇摇头,意思是他没有在屋子里找到莱希。

他退开,让她进入屋内,热气立刻将她围绕,这屋里感觉比外面还要热。第一个房间很大,也许是起居室,不过很难说,因为所有家具都清光了,连地毯也被移走,周边的黏剂像尖牙般竖立。

「怎么……?」丽娜走过房间。她注意到杰佛瑞已经掏出枪,枪口指着地板。丽娜也跟着做,同时暗暗责怪自己的愚蠢。看见莱希的雨衣和这房子的状态让她太过吃惊,以致忘了这屋子里或许还躲着什么人。刚才他们在外面制造的那许多声响,不管屋子里藏着谁,这人早已有所警觉了。

杰佛瑞点头示意她跟随他进入厨房。这里头的状况和大房间大致相同,所有橱柜门都打开着,里头的层架空荡荡的。丽娜越过餐室,还有一个小房间和一间小书房,所有房间都空的,地毯也全部不见了。

这房子有种不祥的气息,她有种想法,这或许也是杰佛瑞刚才发现那件黄色雨衣时的想法。莱希很可能来过这里。她或许还在这里。至少她的尸体或许还在。

「闻到没?」杰佛瑞轻声说。

丽娜嗅了嗅,闻出还未全干的油漆味和某种刺鼻的气味。「克罗拉斯漂白水。」她小声回答。「还有别的,我闻不出来。」

「你逮捕马克的时候替他拍了照片。」杰佛瑞说,「他的衣服上好像沾了油漆?」

丽娜点点头,在房间里转了个弯。她环顾着屋角,找到了楼梯。「你上去过了吗?」她才开口,楼上突然一阵啪哒响。

两人同时高举着枪,丽娜抢先一步在杰佛瑞之前登上楼梯,枪口对着天花板。她试探的踏出每一步,同时注意到连楼梯上的毯子也被剥除了。她全身肌肉紧绷,肾上腺素激增。

到了楼梯顶,丽娜在长长的走廊前停步。她的左侧是一整面墙壁,高处有一扇刚才从外面没注意到的小窗子。窗子开着,几片树叶和碎屑飘落在地上。一支横杆上垂挂着底部缝着重物的黑色窗帘。窗子下方墙壁的油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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