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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 高太尉

却说那高衙内被抬回高府,被鲁智深打那一拳倒是问题不太大,可这衙内在开封已经横行惯了,历来都只有他打别人,哪有挨别人揍的道理?

身上的伤虽是好养,可这心里的伤却就已经成了心结了,当晚便在家里要死要活,好赖劝不住。

那刘管家只得差人去枢密院报知高俅。

那边高俅正在枢密院闭目凝眉,满脸愁容。

由于现在历史车轮的提前推进,北宋如今的局面其实比正史上所面临的内忧外患之局要稍稍轻松一点,至少这两年气候还算风调雨顺,未曾遭遇什么大的天灾,南方的方腊等人也尚且还未反叛,国内算是太平。

而前线方面,辽国如今在西北方位的四京已全被金国攻下,仅只剩下了南京府,也即是后世的bj还在苦苦支撑,而按照宋金原本的盟约,这南京府是该由宋朝来攻,只要拿下,便可收复幽云十六州,等若宋金联手瓜分了大辽国土,也是一雪大宋此前对辽国百年朝贡岁币之耻,于是一个月前太傅童贯便已领兵出征。

想来辽国已被完颜阿骨打揍得遍体鳞伤,童贯这二十万大军去攻一个残兵败将之城,必将是轻而易举,可适才前方奏报传来,说是太傅刚在南京城外扎下营地,便被辽人夜袭偷营,导致辎重稍有损失,不得不暂时后撤五里以作休整……

高俅这人,事实上是被水浒传给污了,真实的高俅可不是单靠个蹴鞠就取悦了宋徽宗来上位的,人家曾是苏轼的伴学童子,跟过这位大文豪,自身自然也少不了书卷气,写得一手好字,诗词歌赋那是信手拈来,风花雪月、吹敲弹唱也都是样样精通,蹴鞠不过只是他众多天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而已,而且都是陪着宋徽宗玩玩这样才练出来的本领,那也已经是练成了个汴京第一,足见其天资聪慧、天赋非凡,不但脑子好使,身手也相当不俗。

便说军事,高俅纵然不说是什么名将之才,但却也确实精通,人家曾去过西北边军,在刘仲武手下镀过金,当过几年兵,甚至还在平定西夏的战役时立过大功,再加上本身和宋徽宗的关系,这才一步步爬上那太尉之职的,就历史上的林冲那种智商和能力,当真是给高俅提鞋都不配。

加上高俅如今又执掌枢密院已经有两三年,对这军事奏报里面的门道,那可谓是门儿清。

因此下午时一看那奏报,就知道童贯在南京府根本就不是被偷营、导致小小损失的问题,而是必然吃了败仗、吃了大亏!

就人家随文配给的那份儿地理舆图明显是有改动,他高俅手握密探画出的详细南京周边地图,往后倒退五里是一片山谷狭道,童贯好歹也领兵数十年,除非是脑子被门来回挤压了数百次导致精神失常,否则打死都不可能将二十万大军的营寨下在那样的地方,怕是至少也退了二十里以上,只说五里不过是掩饰败像罢了。

但这种事,看出来归看出来,可如何处理却是让人烦恼。

休说昭告天下,便只是点醒陛下,事后都必然免不了东窗事发,那就等于得罪童贯与蔡京,此二人铿锵一气、人尽皆知,是这开封府的二相,其权势势力,便是宋徽宗都要礼让三分,岂是他这刚刚上任不久的太尉所能比拟的?得罪他二人,就算宋微宗再宠他高俅,在这开封他也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可若要说不点醒,就照着这奏报直接传达上去……那等事后这可就是欺君之罪了,必然会有人要出来背锅。

始作俑者固然是童贯,但人家童太傅树大根深,人家讨好陛下、发明花石纲的时候,他高俅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儿泥巴呢,何况童贯又和蔡京、王黼等人交密,他高俅虽然也在这个圈儿内,但在这个圈子里,他是个新人,人家童贯却是真正的核心,要是现在就想和人家玩儿对台,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这几层关系,童贯就算捅破了天,也断不至于被问罪。

可欺君之罪总要有个背锅的,那没得说,消息是枢密院代为传达的,那就必然是你枢密院来背锅,他这个枢密院如今的二把手,自然也就成了唯一的背锅对象。

要是态度好、认罪主动的话,或许童贯等人会暗中保一保他,不至于因为这个被杀头或下狱之类,但连降三级却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可怜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刚爬上来的太尉之位,本已是很快就可以达到与童贯等人平起平坐的程度,却要倒退回去寄人篱下、看人脸色……那未来再想起来,可就真不知得猴年马月了。

一边是惹不起,一边是舍不得。

这当真是让高俅左右为难,苦思了一下午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

正烦恼间,便听得刘管家来报说有人把高衙内给打了……

要说这高衙内,并非是水浒传中所提及的什么螟蛉之子,说什么高俅无子的说法,不过只是水浒传的作者恶其人,故意污蔑、咒其断子绝孙罢了。

事实上高俅不但有儿子,而且还有足足三个,且后来个个身居高位。

大儿子高柄,在历史上虽是碌碌无名,但后来在南宋年间,竟被宋高宗封为了昌国公。

小儿子高尧辅,则是做到了承宣使,也就是水浒传里所说的‘老种经略相公’,是边境地区的最高军事长官。

唯独二儿子高尧康,自幼不学无术,喜好***女、贪图享乐,但也被高俅弄了个遥郡的身份,最后甚至还给强行转正了。

遥郡,遥领州郡之意,就是说人坐在汴京城内享受,名义上却管辖着远在天边的一处州郡,享受其郡守的待遇却可以不用管事……一家子可谓都是极尽荣华。

而今日这被打的所谓高衙内,便是高俅的二儿子高尧康了。

虽然是三个儿子里最不成器的一个,但此子却偏偏有一好,那就是会撒娇,会哄他爹,把他爹拿捏得死死的。

天天左一句‘爹爹我爱你’、右一句‘爹爹你爱不爱我?’,二十好几的人了,根本不知道害臊的。

可高俅却还就吃这套,毕竟大儿子和小儿子虽有出息,却各自在外,难以承欢膝下,高俅也是人,也有天理伦常的需求,自然就将所有的爱都放到了这个嘴巴可以甜死人的二儿子身上。

下午时得知前线的军情,摆明了被童贯出道难题算计一道,他本就已经是一肚子憋火,此时再听人说最爱的心尖尖被人打了……那简直是瞬间就恶从胆边生。

在这开封府,我高俅的儿子还能让人给打了?这不是反了他了!

当下且将那奏报暂且按下,用火漆封了,先放在案中,然后返回高府。

等听陆谦等人说了下午在潘楼时,高衙内挨揍的经过后,高俅的脸色就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一个不知所谓的和尚,一个自命清高的教头……被童贯、蔡京等人骑在头上也就罢了,现在连这么两个小角色都敢跟自己作对?

“爹爹!爹爹你要给我做主啊!”高尧康哭得稀里哗啦,抱着他老爹的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那鼻涕尽都揩在了他爹的官服上:“那个恶和尚,他打我就是打爹爹您的脸啊,非要把他千刀万剐不可,否则爹爹受辱,孩儿我也不活了!还有那个林冲,他明明在官衙见过我,又认识陆谦,却非说不认识,说我是冒充的,不但不帮忙,还落井下石,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他还是您下属呢,这存心要致孩儿于死地、存心不给爹爹您面子,孩儿真要是死了倒是死不足惜,可爹爹您的脸面何在?正所谓世上只有爸爸好……”

“好了好了!你才刚受了伤,莫要这么激动……”

“我不!我就不!今天不打死那个恶和尚、不杀了那个林冲全家,孩儿我就哭死在这里,我就不吃饭!我就不和女人上床,我就没脸给您生孙子!世上只有爹爹好,有爹的孩子像块宝,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啊啊啊啊!”

高衙内撒泼打滚发起飙来,高俅也是毫无办法,一通好言哄劝,好不容易才稍稍稳住,转头时便已是满脸的寒霜:“查出那和尚身份了吗?”

旁边刘管家恭敬道:“查了,刚来大相国寺挂单不久,管着一片菜园子,有个法号唤作鲁智深的,可傍晚时差人去大相国寺拿人,那和尚却是未归,听几个泼皮说他打了人之后,回寺院收拾了东西就望西门去了,说是要去关西游方。”

“嘿……”高俅那老树皮一样的脸微微一抽:“倒是个明眼的,去关西未必,关东倒有可能,给我挂出通缉榜文,全力追拿此贼,至于林冲……此人毕竟是三衙团练使,林家祖上据说与天家有些瓜葛,头顶又还有个周侗罩着,何况他本身并未出手,若是一口咬定当时确实认错了,似乎还拿他无法……”

高俅说着时,偷偷去看儿子脸色,这几条固然是他难以动手的一些原因,但其实更重要的,是高俅知道林冲本事。

如今童贯在前线战事不利,倘若真的溃败,而金辽之战又一时未有结果,那朝廷必将另选主帅,自己这个枢密院二把手自然是当仁不让,那麾下总得有点得力干将才行,而这林冲,便是一个十分合适的战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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