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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美术馆初探

范宁此刻才终于明白。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想破脑袋也研究不出什么名堂,只觉得是很好听的音乐素材。

包括安东教授,也包括自己穿越前的原主。

就像流行歌曲,只有自己听过很多遍的曲子,才能做到哪怕不听旋律,只要前奏响起几个和弦,就能立马反应过来是它。

他们之前的研究方法,的确只是把它们视作音乐素材,部分地截取、拆解、拼接组合,以助力自己的创作。

但如教授日记中所言,这些音列其中又夹杂着另一部分“神秘和弦”,色彩效果可能就有些诡异了。

他还记得老师之前的忠告:

“这种神秘和弦绝不能随便演奏,要想大概试试它的听感,也要大量混合着其他的素材,或不踩延音踏板,防止声响在一起共鸣。”

比如,范宁读出其中一组:C,升F,B,高八度的E,高八度的A,更高八度的D…

这和弦中的音,多成纯四度、增四度等方式高叠,完全不同于常规和弦的三度构造方式。

范宁大概能想象一下其音响效果:色彩清冷、空泛,带着一丝诡异。

即使是没听过这些古典音乐作品安东教授,也能发现它们的突兀之处,只是想不明白为何如此,因此苦苦研究。

而对于范宁,这就更加干扰不到他了。

他闭上眼,后脑勺靠壁,陷入思考。

“贝多芬《暴风雨奏鸣曲》?…肖邦《黑键练习曲》?…柴可夫斯基《第四交响曲》?…”

范宁脑海里反复揣摩这11首作品名,以及听觉的记忆,但始终没找到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哒哒哒...哒哒哒...”马车声音持续响起。

再次睁眼时,范宁看着密密麻麻的音符,终于抓住了一丝什么!

这11张音列残卷,都是以最简单的调记载的,即钢琴上全为白键的C大调或a小调。

但是背后隐藏的11首作品,调性肯定是各有不同的!

相当于它们被记载成音列残卷时,统一移到了最简单的调上!

类似于唱KTV时,原歌曲被升key,或降key了,全部变成了同一个key。

为什么?

故意抹去它们之间调性的差异?

调性…

范宁目光闪动,从内兜掏出小笔记本,拧开钢笔帽。

他重新写了一遍。

第一张:贝多芬《第十七号钢琴奏鸣曲“暴风雨”》,d小调。

第二张:贝多芬《第二十一号钢琴奏鸣曲“黎明》,C大调。

第三张:巴赫《哥德堡变奏曲》,G大调。

第四张:舒伯特《第二十一号钢琴奏鸣曲》,降B大调。

第五张:莫扎特《单簧管协奏曲》,A大调

第六张:李斯特《b小调奏鸣曲》,b小调

第七张:肖斯塔科维奇《第九交响曲》,降E大调

第八张:肖邦《黑键练习曲》,降G大调

第九张:门德尔松《小提琴协奏曲》,e小调

第十张:柴可夫斯基《第四交响曲》,f小调

第十一张:肖邦《降A大调波兰舞曲》,降A大调

“我懂了。”

世界上一共只有12种音名,就是钢琴的七个白键和五个黑键。

11部作品所对应的调性,占据了11种。

唯一缺的是——

升C!就是升半音的Do!

缺了,升C?

所以呢?

“东梅克伦区伦万大道到了,先生。”马车夫的声音打断了范宁的思绪。

“哧啦,哧啦,哧啦…”范宁把这张纸撕得粉碎,揉成一团后下车。

伦万大道115号,这栋小型简易联排公寓是他目前的住处——房子离美术馆不远,曾用作给4-5名美术馆员工提供住宿。

空气潮湿阴冷,楼梯扶手上的锻铁花纹油腻灰黑,范宁一步步登上台阶,穿过那些张贴其上的泛黄海报,打开家门。

它有着起居室、简易厨房和地下储藏室,楼上是两个可做卧室的小房间,有独立的盥洗室,虽然空间不大,但现今一人生活绰绰有余。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很多中产都需要租房的年代,它是完完全全属于范宁的——目前的市场估价约在500-600磅中间。

范宁打开了二楼的储钱罐,往自己的裤袋里补充了几枚先令,然后换上陈旧但行动更为灵活的茶色风衣。

最后他又想了想,再揣上了一根牛油蜡烛和一小盒黄磷火柴。

做完准备工作后,出发步行前往特纳美术馆。

他走过这一带的联排公寓,穿过一片破屋巷,来到与伦万大道平行的列特其街道。

这一带是东梅克伦区最繁华的地段,马车、汽车络绎不绝,人群穿梭如织。

再往东走一段距离,经过过一家明亮整洁的咖啡馆,在动物雕塑处向里转弯。

一段下坡的窄巷,三百多米远开外,他看到了院落的大门和里面的三层大型建筑。

巷子越深,光线越暗,院子的铁栅栏早已经锈迹斑驳,铁门未锁,无力地虚掩着。

范宁伸手拉出了令人心烦意乱的嘎吱声,随即跨了进去。

在这个弥散着工业废气、酸雨和灰尘的城市,一切事物都在以加倍的速度被侵蚀。

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砖,一丛丛不知名的枯黄野草从空隙长出,又呈萧索的倒伏状,院子角落里还堆砌者几堆杂乱的旧物。

眼前的美术馆已经没有他记忆里的颜色了,在夜色中,建筑墙体呈现出浓厚的灰黑,一楼那些折叠在狭长拱卷里的椭形窗户,全部都被死死地锁住。

他走上台阶,把布满灰尘和油腻的停业告示架移开,胸口向上方凑近,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那把沉重的黄铜大锁。

腐朽的霉味夹杂着灰尘铺满而来。

空荡荡的导览大厅只有一个看不出颜色的接待桌。

范宁循着记忆,在桌子后方摸出了一个空的提灯,倒出灰尘,换入自己兜里的牛油蜡烛,用黄磷火柴点亮。

随后他关掉了大门并锁好。

这里的空气中充满腐朽的霉味和灰尘味,呼吸却没有任何局促,整个建筑内的通风口应该还是在正常运转的。

就是听觉陷入了绝对的寂静,视野陷入了极度的昏暗。

除了自己手上提灯的微光,给予了几米的可见距离。

范宁觉得这片空间变得越来越陌生和不真实。

他突然有些瘆得慌,本能地想转身开门,让外面不多的光线洒进来。

但理性犹豫了一下,谨慎起见,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里早已没有供水和照明,这么大的区域,还有楼上,就算门口有点光源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开着门主要还是不安全。

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昏暗中的范宁开始搜索原主两三年前的回忆。

过了一会,他忽然皱了一下眉头。

各种复杂的不适气味中,似乎还夹杂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死老鼠?年久失修的盥洗室下水道?还是...

还是别吓自己。

范宁定了定心神,提灯迈开步子,准备先去一楼的流动展厅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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