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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Unchained Melody 奔放的旋律

台版 转自 Z-Library

尽管位于地下,走出电梯后的通道却总是十分干燥。真柴佑太郎经过幽暗的走廊,打开正面的门。天花板挑高、没什么家具什物的事务所予人环堵萧然的印象。坂上圭司就坐在老位置上。他坐在佑太郎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的造型简单的轮椅上,面对三个萤幕一字排开的办公桌。看在佑太郎眼中,那模样就像是坐在特殊运输工具的操纵舱里,拥有特殊技能的驾驶员。

佑太郎把手中的纸袋放到桌上,圭司抬头,看也不看纸袋地问:

「结果呢?」

「这是伴手礼的竹叶团子。」佑太郎说。

圭司瞥了纸袋一眼,点点头,再问了一次:

「结果呢?」

「那里真是个好地方啊!无边无际的天空底下,是一望无际的稻田。蓝天有白云飘过,底下稻浪起伏。那种地方种出来的米,肯定好吃。啊,有好米,酿出来的酒一定也很棒。而且附近就有风情十足的温泉街。」

圭司靠到轮椅椅背上,讶异地仰望佑太郎:

「这是在说什么?」

「我是说,如果能住上一晚就好了。」佑太郎说。「起码让我住上一晚,应该就可以查到更多事。」

「你要查的事只有一件。」圭司受不了地冷哼一声。「委托人确定死了吗?」

「死了。」佑太郎点点头。「千真万确。和尚念了好久的经,应该不必担心又会复活。」

「这样。」

圭司点点头,调整轮椅角度,打开桌电之外的其他笔电。只有这台圭司称为「土拨鼠」的电脑与委托人托付的资料相连。

圭司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了一阵,当手指抬起时,佑太郎轻咽了一下口水。这是无意识的动作。当圭司的指头放下来的那瞬间,委托人与这个世界的连系便断了一个。但面无表情地这么做的圭司,没有过去的那种冷漠。大概就像今天冗长地诵着经的和尚那样,圭司内心也祈祷着委托人的灵魂安息──现在佑太郎能够这样去解读了。即使如此,当一个连系断绝的那瞬间,他依然有股近似疼痛的感觉。

最喜爱新奇事物、甜食和年轻小姐,务农之余,长年担任村议会议员的七旬老人,他最后留下来的资料,同时亦是希望随着自己的死亡一同删除的资料,究竟会是什么?

佑太郎想了一下,但他对老人实在瞭解太少,无法有任何具体的想像。对老人如此无知的他们,真的有资格删除他所留下来的资料吗?佑太郎感到难以释然。他将目光从土拨鼠移开,望着桌角。脑中不自觉地浮现老人家玄关旁枯朽的老树残株。

「人无法活得多戏剧性,也无法死得多戏剧性。」

注意到时,阖上土拨鼠的圭司正以淡漠的眼神看着佑太郎。

「就在上一刻,能够撼动漠不相关的你的心灵的资料从世上消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嗯,是啊。」佑太郎点点头。「我懂。」

当然,那有可能只是不想让家人看到的、和好友一起做傻事的证据,也可能只是色情影片。事到如今,已经无从得知了。据说要复原删除的资料,「理论上不是做不到,但以人类目前的资讯技术,几乎是不可能的」。

佑太郎离开办公桌,在他的定点沙发坐下。这段期间,圭司回到桌电的萤幕前,开始忙起什么来。工作没动静时,事务所几乎都是这种感觉。佑太郎也曾动念来学一下电脑,偷看圭司在忙的样子,但萤幕上全是英文字母和记号,根本看不出圭司到底在做些什么。即使问他,得到的也都是些令人一头雾水的回答:「在找入口」、「在改良程式」、「趁还没忘记整理一下」,也没有积极要教他的样子,因此佑太郎两三下就抛开了这个念头。

「对了,听说你去医院了?上次舞小姐告诉我的。」

佑太郎拿起沙发上不晓得读过多少遍的杂志说。圭司的姊姊,也是这栋大楼屋主的坂上舞,在楼上开律师事务所。

「去看脚吗?跟我说一声,我可以陪你去啊。」

「不,不用了。」

本以为只会得到敷衍的应声,没想到圭司意外认真地回答。佑太郎抬头,发现圭司的眼睛离开萤幕,正看着他。

「不用了?」

「医院那边的事办完了。」

「喔,这样。」

佑太郎与圭司之间,从来没有正面谈起过他的脚。对佑太郎来说,这是不好探问的问题,圭司也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圭司的脚,目前双膝以下都没有知觉。这是舞告诉佑太郎的。

「是圭读高二的时候吧,突然说他脚尖发麻,去了医院,可是查不出原因。虽然试过各种治疗,但都没有效果。渐渐地,脚尖完全失去知觉,而且向上蔓延。最近好像不再扩大了,但没有人知道往后还会继续扩大,还是就这样维持现状。」

「治不好吗?」

「医生建议继续进行运动疗法,但二十岁以后,圭就不再去医院了。」

「为什么?」

不管运动疗法再怎么辛苦,圭司都不是那种会逃避的人。

「『只不过是为了能走路,有必要牺牲这么多吗?』」

舞冷冷地说道,露出受不了的笑容。

「咦?」

「那个时候圭这样对医生说。他就是这种人。」

「哦……」

圭司放弃毫无效果的运动疗法,靠着这句好强的话,试图自力开拓爬出困境的道路。佑太郎想像二十来岁的圭司那令人恼恨的嘴脸,忍不住也笑了。

「我爸生前也非常担心圭。比起他的脚,更担心他的个性。所以之前发现他去医院时我非常开心,觉得圭也渐渐地有了改变。我想这应该也是因为有你在的关系。」

这番话,是上星期舞对佑太郎说的。但圭司却说「医院那边的事办完了」,表示他并不打算继续治疗吧。

佑太郎烦恼是不是应该和圭司再谈谈这件事,却听见土拨鼠醒来的声音。他离开沙发。

与「dele.LIFE」签约后,委托人首先必须把圭司制作的应用程式安装到存放欲删除资料的数位装置当中。应用程式会定期与「dele.LIFE」的伺服器通讯,当装置超过委托人设定的时间无人操作,伺服器便会反应,唤醒土拨鼠。接到通知后,佑太郎会确定委托人是否真的已经死亡。确定死亡后,圭司就会透过土拨鼠,从委托人的数位装置删除指定的资料。

佑太郎走到办公桌前。圭司正在用土拨鼠查看委托内容。

「这次的委托人是横田英明,三十五岁,设定为电脑超过七十二小时无人操作,便删除电脑内的某个资料夹。」

圭司操作触控板,轻咂了一下舌头。

「无法连上那台电脑。可能不是委托人没操作,而是没电三天,或离线而已。」

应用程式在背景执行,因此委托人几乎不会意识到它的存在。过去也有好几个例子是忘了签约的事,让装置处于无法和伺服器通讯的状态超过设定的时间。

「先去进行死亡确认吧。这是电话号码。如果委托人真的死了,就设法让电脑连上网路。」

「呃,没有其他资料吗?」

佑太郎问。愈瞭解委托人,办起事来愈容易。

「不能看他的手机里面吗?」

「这次的委托目标只有电脑,手机号码只当成紧急连络电话登记在上面,委托人并未把我们的程式安装在手机里。」

「那,半点相关资讯都没有喔?」

「如果手机不是传统手机而是智慧型手机,也是可以现在安装恶意软体进去,要吗?」

「恶意软体?呃,是病毒吗?意思是要骇进他的手机吗?不,应该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吧。好,我知道了,我会搞定。」

就算无法冒充太复杂的身分,应该也可以确定生死吧。佑太郎这么想,打了土拨鼠萤幕上的手机号码。很多时候电话都打不通,或是无人接听,但幸好这次有回应。

『喂?』

接听的是女人的声音,并不年轻。对方似乎在外面,背景一片喧闹。佑太郎故作意外地扬声说:

「咦?这是横田──横田英明的手机吧?我叫真柴,横田在吗?」

『英明──』对方轻叹了一口气。『英明死了。我是他妈妈。我叫横田裕子。』

对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撒谎,教人于心不忍,但佑太郎别无选择。

「我是他朋友,您说横田过世了?咦?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他突然在池袋的路上昏倒,被送去医院,当天就过世了。家里接到连络,只有我过来这里,正准备带他回家。现在正在等船。』

也许是儿子的死让她心神恍惚,又或是极度哀伤,说话内容不得要领。口音很重,但佑太郎听不出是哪里的方言。

「呃,您说船……」

『回岛上的船。啊,好像来了。』

委托人的家乡在外岛。他前天在路上昏倒,被送到医院,但当天就过世了。院方通知老家,母亲一个人来到东京,确认儿子死亡,现在正要带着遗体回故乡。佑太郎看出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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