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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章

十二月十八日

早晨的闹钟响了,阿满得知新的一天已经到来。她很久没有梦到父亲了。或许是昨天那顿晚饭的缘故吧——因为她很久没和佳绘以外的人一起用过餐了。

她认为,在这个家里隐藏着的大石明广不会是什么坏人。虽然只是她单方面的推测,但她认为他不会加害自己。他明知道自己的存在被知晓了,却什么也没做。阿满也就装作并不关心一样,和他一并保持沉默。

阿满为他准备好食物,他就会静静地吃掉。

阿满无意中发现,他一直都呆在起居室的角落里。他并没有移到别的地方的想法,或许是喜欢朝阳吧。这个家中的东侧有窗户的地方,只有在一楼的起居室和厨房。

她意识到了他的存在之后,向起居室的一角望去,确实能感觉到有生物存在的迹象。即使不发出任何声音,也能感受到人存在的波动。那或许是体温的温度,也有可能是呼吸的节奏打乱了空气中的平稳吧。在黑暗的视界当中,那一带的确因为他的存在而发生了扭曲。

昨天,他站在了阿满的面前。虽然仅仅只是这样,但阿满却感到天晕地转一般。因为他从没有如此露骨的向阿满表示着自己的存在过。

虽然她不假思索地起了身,但是因为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所以又躺下了。

虽然没有敌意但又相互试探,两人都像是小动物一样。

阿满觉得这样不行,自己必须有所表示。于是试着做了炖菜,并将他的份盛到了盘子里。本来阿满还担心他是否会过来吃,但他什么也没说就坐到了桌前,开始默默地进餐。

阿满在吃饭的同时,觉得有些意外的开心。这件事很滑稽,对方擅自进入别人的家里,身份不明,而自己居然信任了对方。两人互相试探着接触,就好像跟野猫混熟了一样。如果他真的是个危险人物,那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也只有咬舌自尽了。

父亲去世以后,自己一直都是独自进餐。虽然要在寂静的厨房里一个人坐在桌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用餐,阿满却不怎么感到寂寞——因为这一切都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昨天的晚餐,虽说对面有人在和自己一同用餐,但寂静依旧,什么都没有改变。虽然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但内心深处有种莫名的安详感觉。

虽然一起进餐只是个偶然,但两个人的关系就是靠这种微妙的均衡感维持的。这种关系是那么的危险,并不靠言语维持,甚至于出声的话,这种关系就好像要崩坏一样。

冬日早晨的寒冷空气从被褥的缝隙中钻了进来,阿满慢慢起身,准备换衣服。

她洗完脸,走进起居室。他或许还跟往常一样呆在那里吧。

他应该已经看到了走进了起居室的自己。但阿满并没有说话,也无法确认他脸上的表情。

即使只是这样,家中的气氛也变化了许多。

一直以来,这个家就像在封闭空间里飘浮着的黑暗的蛋一样,用温暖拒绝着外面的冷空气,阿满可以在其中安心地睡着。

但是,现在这颗蛋回到了地面上,置身于黑暗的宇宙的感觉渐渐薄弱,自己又有了回到地球上的感觉,这是因为他的存在。

过了几天。

即使身处同一间屋子中,他也像躲在洞穴里的狐狸一样。虽然彼此之间的墙壁变薄了,但是他还是尽力不发出声音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不涉足于阿满的生活当中。如果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她就会报警——他或许一直在担心这个。

虽说仅此而已,但生活却与以前大不相同了。每次阿满做饭的时候,都会为他准备一份。就像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一样,她要准备两个人的盘子,这也意味着他开始走进了她的生活当中。

煮好饭菜之后,阿满便在桌前等待着他的到来。这段时间是最令人不安的,就好像怎么等他都不会前来一样。本来家中只有自己一人,就这样静静地呆着,就好像还和往常一样似的。

但是,在一片鸦雀无声的黑暗当中,听到他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拉开椅子坐下的声音,令阿满觉得非常安心。就像知道这只野猫还在自己家中而松了一口气一样。

吃饭的时候,两人依旧一语不发。阿满只能听见从自己的正面的黑暗中传来餐具碰撞的声音。

再过一会,阿满就能感受到他站起来的气息,竖起耳朵来仔细听,他的脚步声在桌子周围环绕着,然后消失在自己的背后。不锈钢餐具撞击调理台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他的声音就消失在起居室的远端。

每回都如此,此外别无他物。在外人看来,这一定是一顿很无聊的饭吧。但对于阿满来说,这就足够惊险刺激了。

在洗餐具的时候,并不止是要洗自己的餐具,他接触过的餐具也同样存在着。这说明他并不是幽灵,除自己以外还有另外的人在自己家里,她再次确认了这个事实。

除了为他准备饭之外,两人并无其他接触。阿满依旧如同往常一样生活着,在起居室里打盹打发时间。每当阿满望向起居室的一角时,总能感受到他存在的波动。

两人都清楚彼此存在的位置。但仅此而已,既不相互快乐地聊天,也不会相互激励。但是如果阿满再次陷入危险当中的话,他一定会一言不发地伸出援手吧。虽是一片寂静的黑暗,却包含着温馨的气氛。就像曾经发生的暖炉和砂锅事件一样,有人在一旁守护着自己,阿满觉得安心了许多。不过,自己真的可以为这样的事情而感到安心吗?一定不能这么想吧,否则就好像自己变弱了一样。这种关系并不会长久持续,一直以来自己所作的每样事,都可能会崩坏。或许,平时自己习以为常的每件事都会变得让人感到悲伤,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到现在为止,阿满一直与世隔绝。她除了佳绘,几乎就没什么朋友。与春美也不过只是点头之交。直到大石明广来到这个家之前,她一直是独自与黑暗为伍。

使她下定决心一人生活的,是在父亲葬礼那天发生的事。

去年梅雨季节的时候,雨如同理所当然一样下个不停。

葬礼仪式的准备都是由亲戚们代劳的。那时候她的视觉障碍已经相当严重了,除了强光之外,她几乎一丁点也看不到。

在充满了线香味道的家中,她抚摸着装着父亲的木制棺材,心想着父亲真的在里面吗。究竟有多少人来吊唁,她并不清楚,她只是正坐在父亲身边,旁边是她的伯母。每当有人来拜访时,伯母都会与其打招呼,阿满也跟着低下头。

从亲戚们的谈话声中,她隐约能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反复提及。大概是有关收养的话题吧。虽说自己已经成年了,但是让眼睛看不见的人一个人生活的话,谁都会认为不放心吧。

她与这些亲戚都不怎么熟络,可能葬礼之后,也不会再度来往吧。

然后,在葬礼正在进行的时候,离开座位的伯母走了回来,拉着阿满的袖子,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说道:“小满,刚才我在屋子前面见到了你妈妈……”

此时阿满的心脏几乎快要停止跳动了!

伯母在离家很近的地方,看见了一个在雨中撑着伞的女人,她一直望向这边。伯母有些在意,于是上前搭话。

可能是谁与她联络过了吧,但又觉得不知怎么面对几乎未曾谋面的女儿。伯母与她说了几句话就进屋了,她嘱托伯母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阿满。

伯母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一直沉默不语。

“……我知道了。”

勉强应付了一句,阿满再次坐到父亲的棺材前。

她从没有想过能够和母亲再会。她一直都认为,与母亲见不见面是一件无所谓的事,但现在她却有些动摇。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生活着的母亲,对于自己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既不依恋,也不怨恨,毕竟自己连她的长相都不清楚,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感情了。

和父亲一同生活的时候,她并没有考虑过母亲的事情。但是,父亲现在已经不在了,这个时候自己才开始考虑起母亲的事情,这让她感觉自己有些卑鄙。因为这个,她不由得想象起失去视力与父亲的女儿,被失散多年的母亲收养的场景。就像要将这二十年的孤独生活埋葬一样,与母亲约定好一起生活,简直就像是在梦里一样。

阿满用右手触摸着父亲的棺木,并为此道歉。母亲大概已经回去了,恐怕从此以后都不会见面了吧。两人的人生从此不会有任何交集。

“小满,过来一下。”

伯母又在叫自己,阿满站起来,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有人牵起了她的手,多半是伯母吧。

她将阿满带到起居室里,因为大家都在另一个房间里,所以这个房间里只有阿满和伯母两人。

她站在窗户的正面,窗外是窸窣的雨声,窗外湿润的空气带着濡湿的草的味道,很清爽。

阿满不明白伯母为什么把她带到这里来,也不明白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正当她想要询问伯母的时候,她开始说话了。

“你看,就在那边车站站台上,从正面就能看见你的母亲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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