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热气,正是在形容这种场合。
高耸的观众席将擂台围成圆形,上面设置了遮阳用的帐篷,数量约九万。
配置座位时经过缜密的计算及设计,从任何角度都不会漏看精采的战斗。
所以无论分到哪一个座位,观众都不会不满。
反而会为幸运买到入场券(Tessera)一事感谢交易神吧。
八十座圆形拱门中,有七十六座是提供给观众的。
入场券上写着一到七十六的号码,观众要由指定的拱门入场。
上面还写着座位的排数及编号,这样就能顺利找到自己的位子,不会迷路。
坐在自备的垫子上,跟在缝隙间穿梭的小贩购买食物及饮料,迫不及待地等待比赛开始。
他们关注的擂台,是用白沙铺得整整齐齐的圆形决斗场。
剑斗士们每天都会在这里交锋,展开数不清的激战。
全是献给遥远的过去,在这块土地奋战过的战女神的供品。
虽然不知为何,最近对战女神神像的批评愈来愈多……
唯有今天不同。战女神神像光明正大伫立于此,俯瞰着斗技场。
喔喔,伟大的战女神啊,恳请明鉴!
然而,该注目的不只竞技场的外观。
因为这个擂台放满了水,船只漂浮在水面,甚至可以打水战。
曾经有人说过,要是在地底增设走道、休息室和升降机,就不能再举办模拟海战。
可是,天知道矿人(Dwarf)如同字面上的意义滴水不漏的施工技术,该有多么精湛!
他们凭借神乎其技的技术堆砌石头,让所有的构造维持原状,顺利改建完毕。
既然战女神崇尚的是勇于挑战难关及不可能之事的气魄,他们也有资格被誉为勇士吧。
此时此刻,也有一名──目标成为勇士的少女,站在地下通道。
「哇、哇……我、我开始紧张了……!」
瑟瑟发抖的她,是身穿拼凑而成的铠甲,骑在驴子上的圃人(Rhea)少女。
这身装备与娇小的身躯形成反差,手上的竞技用骑兵枪巨大到显得可笑。
可是,就算考虑到那是比较轻的易碎木枪,少女拿着它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轻松。
「你应该不是怕了吧?」
少年拉住驴子的缰绳,瞥了伙伴的脸一眼。
她戴着铺棉的露眼帽,上面还加上一顶铁盔,面罩没有放下,大概是嫌闷。
她像在忍受什么似的,露出来的脸咬紧牙关,瞳孔左右晃动。
「是、是没有……不、不过,身体在发抖……!」
「那真是个好征兆。」
没记错的话──少年收回后半句话,手掌轻拍她的大腿。
要不是因为她穿着铠甲,他可不敢这么做。或者说,要不是因为现在是这种状况。
他实在不习惯跟同年代──但他们其实差满多岁的──的少女一起起床。
跟姊姊截然不同。
「头脑和身体有时会分开来擅自行动。你的身体已经进入备战状态了。」
「真、真的吗……?」
听见他从其他人那里学来的知识,圃人少女无助地望向他。
大概是面对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感到不安了──身体在发抖仅仅是起因。
少年没有将浮现脑海的乱七八糟理论说出口,而是吞了回去。
经过这几年来的钻研,他学到现在需要的不是讲道理。
「简单地说就是暖身操。你稍微动一下身体。」
「是喔…………嗯!」
少女乖乖听从他的建议,在马鞍上转动手腕,摇晃身体。
一阵喀嚓喀嚓的金属声传来,她再度担心地看着他。
「怎么办?我的手,好像有点抬不起来?」
「不会影响到马上枪术。」
因此,少年魔法师一口斩断她的不安。
不安是语言,也就是咒文。即使不是具有真实力量的话语,语言还是有力量的。
「在剑术比赛前调整好就没问题。」
「知、知道了……!」
再过不久──前一场战斗就会结束吧。
走道尽头,从透出光芒的擂台的方向,传来盛大的欢呼声。
少年感觉到圃人少女在深呼吸。他轻拍她的背。
嗯。她点头。持枪的手抬起来,放下头盔的面罩。
「来,请上场。轮到您了。」
穿着只遮住重要部位的铠甲,肌肤直接暴露在外的女子看准时机呼唤她。
是战女神的神官。只用铠甲护住要害,其他部位自己就能守好的伟大战士们。
「祝您武运昌隆!」
「嗯,谢谢……!」
圃人少女做好觉悟回答,「喀嚓」一声扣好头盔,吐气。
「上吧!」
「好。」
少年魔法师回答,牵着缰绳让驴子走向前。骑士随着蹄声前进。
愈接近擂台,光芒就愈来愈大,愈来愈耀眼,最后,眼前染成一片白色──
「哇……!?」
震耳欲聋的欢呼宛如从天而降的豪雨,砸在少女的全身上。
然而,那绝非对她的欢迎。
观众的声音仅仅针对比赛。
没想到是这么矮的小丫头,未免太扫兴了。
八成会直接被打飞,若她幸运逃过一劫,希望可以撑久一点。
是这种──轻视圃人少女的一切,无情的冷漠心态带来的狂热。
「唔、啊……」
少女咬紧牙关,控制牙齿不要打颤。
然而……
──早知道别来了。
配不上这个地方。只会出糗而已。最好算了吧。
很久以前就听过无数次,自己一直反驳的话语,在脑中打转。
理应早就被自己抛诸脑后的声音,如今压在身上,即将把她压垮。
因为,看啊。
对手──站在擂台上那两条平行赛道对面的骑士。
厚重的铠甲。身下那匹应该也是军马。由于是马上枪术比赛,装饰品过多也很正常。
没错,连那些装饰都跟自己现在的模样大相迳庭。
除此之外,站在旁边的随从还打扮得如同一名贵族。
少女没听过纹章官,直到与她搭档的少年主动接下这个职位。
因此,面对真正的骑士和真正的纹章官,她不知所措。
「那个──这位是西方草原的骑士。父亲在与『死』的战斗中立下功勋,祖父是……」
那位纹章官打开卷轴,讷讷地介绍自己主人的来历。
啰啰嗦嗦追溯到上六代,啰啰嗦嗦的功绩。
圃人少女当然没心思听这些。她根本听不懂那个人在讲什么。
所以,周围观众的欢呼声平息下来,她怎么想都觉得原因在自己身上。
「真不像样。」
身旁的咕哝声害她吓得身体一颤。
是少年魔法师。
她喀嚓喀嚓晃着铁盔,转头望向他,少年说了句「你看好」,迈向前方。
不,不只一句。他念了三句「扩大」的咒文,圃人少女却没发现。
「此人乃!圃人村庄首屈一指的剑士!!!」
空气为之震动。
少年宏亮的声音有如雷鸣,传遍整个斗技场,刺进观众口中,让他们闭上嘴巴。
瞬间的静寂、沉默。少年魔法师使劲挥动手臂,彷佛一口气吸光现场的空气。
「启蒙导师乃自深山下的迷宫归来的伟大冒险者,圃人的大剑豪!」
他还记得啊。圃人少女在铁盔底下微微睁大眼睛。
她跟他提过一点过去的事。她不讨厌村庄,但愉快的回忆并不多。
她跟性格顽固又古怪的祖父学了剑术。所谓的训练,仅仅是挥木棒挥到喘不过气,昏倒在地为止。
全是从那里开始的。要是没跟祖父学剑,自己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
「日夜与剑为伍,经过千日锻炼、万日锤炼,成就一身精湛的武艺!」
所以,后面这句话害她忍不住笑出声。
我才没那么老。圃人少女嘀咕道。
仅此而已,紧绷的下巴就放松下来,呼吸传遍全身。
「她将以迅如闪电的速度,一枪贯穿敌人!请诸位明鉴!」
少年以优雅的动作鞠躬,片刻的沉默后,全场欢声雷动。
然而,那并不是为圃人少女献上的欢呼。
感觉有好戏看了。仅仅是这样的,自私的狂热及兴奋。
对于圃人少女而言,却有着巨大的差异。
「唉,你在哪里学到的……?」
少年魔法师吐出一口长气走回来,她用手甲抓住他的袖子,悄声询问。
「老爷爷教的。」是指师父吧。「他说身为魔法师,至少要学个吟诗作对。」
他咬牙切齿地说,最后又轻拍了一下她的背。
「看那边。别忘记我说过的话。」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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