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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京杭大河

“望北方啊……”

“年底最后一趟船……望北方……”远处传来船夫的呼喊悠悠扬扬宛如歌唱这是京杭大运河第三站扬州渡年底最后一趟船即将开航。

明日便是除夕了该返乡的游人都已离开船夫反覆吆喝却没几个客人过来看这冷清模样想来这趟船是坐不满了。

今夜确实冷得紧那船夫懒洋洋地守在渡口白雪激起阵阵寒雾漂荡河面之上冷得他鼻中痒正要打出喷嚏却听背后哈嗤、哈嗤几声竟有人抢先打了个响亮。哈嗤一声船夫不落人后当下拧住鼻子狠狠擤了几下鼻涕出去回头来望却见一名美女佳龄曼妙身穿斗篷伫立岸边却是她在打喷嚏了。

寒风不绝吹来那美女拿起手巾擦去了鼻涕咳道:“您……您这船有望山东走么?”那船夫看她双手环抱了一本厚书并未携带行李一点也不似未坐船的不由微微一奇:“船到徐州为止离济宁也不算远怎么?您也是要上船的?”

那美女一张粉睑冻得通红闻得此言忽尔仰起头来微张樱口轻轻地道:“哈……”山东土话管喝水叫哈水想来这美女口渴了莺啼燕叱端鼻樱唇那船夫见她朱唇微启望来当真动人得紧他心中不由一动笑道:“哈哈?您是山东人士么?”

那船夫正要靠近猛听“嗤”地一声那美女竟是打了个喷嚏出来。

哈……嗤……哈……嗤!哈嗤!哈嗤!哈嗤!

连打五声雷果然下起雨来了人无分美丑岁不分老幼只要伤风一定得流鼻水看那美女脸蛋白里透红姿容秀丽鼻头却挂着两行鼻涕望来委实突兀。

那美女举帕擤鼻喘了喘气嘶哑地道:“我上船找个朋友你……你一会儿要见到卖面的过来搭船赶紧通报一声。”那船夫奇道:“卖面的?”那美女无力多话只从怀中扔出碎银赏给那船夫那人双手捧过心下大喜正要开口答谢猛见那美女仰起头来再次哈了一声那船夫面色一变深怕给感染伤风便急急走了。

那美女举帕掩鼻伤风得十分厉害果然是少阁主琼芳来了。练武人身强体壮等闲不生病但她赤脚夜游闹鬼屋傍晚又穿着内衣追赶卢云硬要与身子作对再大的家底也不够使终于落得伤风害病的下稍。

大雪漫天飘落在大江之上望来有几分诗意。琼芳手中环抱着那本人物纪谱却是三步一喷嚏五步一哆嗦只得瑟缩甲板角落等待那个讨厌鬼过来。

昨夜为他伤风今夜为他奔忙……那个他还真是混蛋啊……一会儿若要撞见那人倘不对他连打十个喷嚏双手奉还伤风难泄心头之恨。

他会来吧……想起那张忧郁的脸庞琼芳忽然低下头去轻轻咬着下唇。

大树千丈落叶归根齐鲁出身的孔家门徒只要大难不死必会设法回到故乡……而这扬州渡口也是返乡归家最近的一条路。

为何要找他呢?琼芳无须思索随时可以找出一百个理由。紫云轩缺个武功总教头爷爷少个状元门生自己还欠一个大保镖连颖也要找个切磋剑法的对象反正不计代价、不择手段自己就是要看到他把他拖回北京。

额头像是火烧一样可怜琼芳守株待兔兔子没见到自己怕要晕倒了。迷迷糊糊之间眼前出现了幻影好似大水怪正在紫云轩讲坛上高声说法爷爷在一旁笑吟吟地举起大拇指连颖也是满面佩服自己则一股脑儿跳到大水怪的背上让他背着走……

全都有了呢……琼芳低头幻想嘴角带着一抹傻笑好似又成了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

星眸轻阖嘴角含笑今夜的她身穿斗篷遮住了男子的儒生装。今夜她看来就像那个皇后姑姑白里透红轻颦巧笑那双红润樱唇好似会勾魂摄魄让人不自禁想要托起她小巧的下巴深深烙上一吻……

“姑娘!姑娘!”背后传来喊声琼芳却是浑然不觉。她平日人前人后左一声爷台、右一声公子从没人唤她姑娘何况此时昏昏沉沈却要她怎么听得到?

“姑……娘!”背后再次响起喊叫脑袋更被人拍了一记琼芳微微睁眼大喜道:“卢云?你可来了!”急急回转头去面前站了一名公子看他头擦得油亮身上又抹得浓香哪里是卖面穷酸?却是一位阔爷来了。

琼芳打了个喷嚏斜目瞄了瞄那人冷冷地道。“哪只手打我的伸出来。”正要把爪子砍掉却见那公子露齿而白笑殷勤地道:“姑娘您在等人么?”琼芳咦了一声擦了擦红鼻头颔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那公子笑道:“我见姑娘拿着手巾儿独个人在船上垂泪哽咽一望便知您在等人了。”

琼芳低头去看果见自己拿了条手绢儿望来倒与哭泣有几分相似。她擤了擤鼻涕道:“嗤。”嗤就是滚滚最好快滚那男子听她口气严峻却也不急着走他上下打量琼芳忽地面露惊诧之色慌道:“姑娘您……您长得好像一个人……”

假借因头三**第一条称“人生面最熟”路上美女乍然相逢要不似娘要不像婆琼芳听得此言忍不住哑然失笑心道:“原来是来搭讪的终于被我遇见了。”

往日若遇上无聊男子先得闯过傅元影那关老牌剑客只要过来轻咳两声有意无意地露出腰间长剑来人大惊之下必会抱头鼠窜而去。若有苏颖相陪在旁凭他的俊雅形貌更不会有人过来自讨没趣。没想今夜落单居然撞上了传闻中的无聊男子倒还真是意外。

琼芳一生没给男人搭讪过心中有些好奇不禁笑道:“我长得面熟可是像你祖宗么?”

那人听这美女说话粗鲁不由面色一窘忙道:“哪儿的话哪儿的话姑娘年轻貌美家严却是花甲老妇半点不似、半点不似。”琼芳嘟起了小嘴悻悻地道:“可惜了我还以为遇到孙子了直是讨厌哪。”正要掉头离开忽见那公子爷眼眶湿红哽咽道:“姑娘等一等你长得很像……很像内……内……”琼芳听他欲言又止不禁奇道:“内什么?”

那公子含泪道:一内人十年前过世我方才一见到您觉您和她生得一模一样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了。“对方死了老婆琼芳自也恻然柔声便道:”原来如此爷台很想她吧?“

美女目生柔光怜声来问那公子心中自也生出无穷希望哽咽便道:“是啊有诗为证呢。”当即吟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这人功力高深拿着这招东坡创制的“江城子”果然打遍大江南北无往不利眼见琼芳蹉叹不已便放大了胆子伸手搭上香肩继续诵道:“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还未来得及梳妆背后受了一股大力整个人便飞出了船舷。

扑通水响河面上现出了两只兽爪子上浮下沉间恰也背到“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一旁船夫听得背书声无不惊问道:“怎么回事?他干啥泡在水里泪千行?”

琼芳面带怜悯幽幽地道:“这位公子思念亡妻他去找老婆了。”众船夫惊道:“找老婆?找到水里去了?”琼芳叹道:“没法子。幽冥歧途阴阳异路我不忍看他伤心只好送他一程了。”说着掏出火枪目望一众旅人船夫叹道:“你们之中还有谁死了老婆的一并上来吧?大家路上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呢。”

众船夫大惊之下自是一哄而散眼看兽爪子给人捞了起来自去岸边烧烤兽毛琼芳闭上了眼幽幽叹道:“卢云……你再不来我可要生气了……”

寒风吹来实在头痛欲裂偏偏小年夜里往来船客稀稀寥寥就是瞧不到那个身影。

正烦闷间忽然臀上给人碰了一下。

牡丹花下死风流鬼真多?琼芳怒道:“大胆!谁又死老婆了?”大怒之下左肘向后一撞身形旋动怒拳击出纵使眼前站的是卢云满嘴兽牙也要不保。

堪堪打中一名倒楣鬼忽然间她收住了拳头呆呆望着面前的一顶轿子。

船身微微震荡身边没有人轻薄她却只有一顶八人大轿上来甲板。看这轿子好生威仪红楹雕漆顶镀金铜尤其轿边四角高悬灯笼照耀得甲板一片红晕望来极为引人注目。

难得贵客上门船老大早已满面堆笑双手捧着金元宝笑眯眯地指挥船夫帮伙一箱箱行李便搬上了船。琼芳暗暗罕纳忖道:“这人好大的排场可是亲王出巡么?”

当时法制森严寻常知州知县出巡顶多是双人肩挑的软舆不到三品以上坐不得四人轿以这排场来说轿子里的若非郡王嫔妃便该是极品尊爵、三公三孤。只是说也奇怪当朝三公只有一个“少傅”陶显祖。这耄耋老人九旬高龄俸禄十万石活到老领到老子孙奉如祖先牌位岂能放他离京?再看天下郡王各有封地谁又敢擅下扬州?

琼芳熟知北京人物却怎么也猜不透轿中人的身分一时暗暗迷惑:“轿里人到底是谁?难道有妃子私自南下么?”

想着想眼光便朝轿夫瞧去只见诸人头缠白布身穿白袍她心下一奇暗忖道:“异族人?怎会这样?”扬州贸易繁盛虽有大食、波斯、天竺商旅在此聚集可外国人坐轿游街未免太过招摇。她揉了揉眼心道:“怪了这到底是谁的轿子可得瞧个明白。”

此时华轿早已停上甲板主人却无离轿之意依稀可见帘后端坐一人蒙蒙隆隆地瞧不见面貌。几名轿夫围拢过来先放落了脚踏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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