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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虎生三子,必有一彪

……

提及这洛阳高氏一脉,可不得了,追本溯源甚至能找到上古的黄帝那会儿,传承久远的很。就是搁大隋帝国开朝建立至今的时间里,也有都是为人津津称道的地方。别的不说,一个屈指可数,因从龙之功得来的世袭罔替的秦国公爵位,已令人不由生出高山仰止般的印象。再简单粗暴的盘点下历代高氏俊杰从政入伍出过两位大将军、两位丞相且不言剩下其他的辉煌,啧!好生厉害不是?可惜,大概正应了一个“盛极而衰”的词儿,几年前的大变故后,眼下却仅剩下老的老、小的小,那么三三俩俩啦。

于高氏当差的总管于景,窃以为秦国公府的衰落,未见的不是好事儿。他当然是从自己的角度看的,高氏强则强矣,对他又能怎样?与有荣焉?恐怕不见得!主尊则奴卑,多数时候小心自己不要做错了什么,丢了性命才是真。反之,好比现在的情况,他一个外姓家仆,几乎成了那偌大家业的顶梁柱儿呢!

人靠衣装马靠鞍,四十有七的于景,上过战场打过仗,不似一般府邸的管家主事或垂垂老朽、或囊囊大肚,其身长八尺,体型健壮,白面长髯,纵然岁月流逝无情,依旧能忆往昔峥嵘风采,端是生得一副好相貌,配合一袭上等的华美狐裘披挂,着实不俗。

已是冬月初一,天空昏沉黯淡,朔风呼啸猛烈,于景自府外归来,下得车架,加快几步向内行走,盼望能早些温暖遍体的寒冷。

不想……

门口护院侍卫道:“于总管,世子有请。”

于景脚步停滞,微微皱眉,偏脸问了句:“世子?”

侍卫肯定道:“世子。”

于景咧咧嘴,摇头晃脑的继续向前行走,并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那位世子无非又是向自己索要银钱,用来吃喝玩乐,干败家勾当罢,能有什么事儿?

终究是秦国公府的主人,于总管不能明目张胆的敷衍了事,得先过去瞧瞧。一路驾轻就熟的,于总管到了世子所住的地方。

“笃笃笃!”

象征性的敲了几下,不等听到有回应,于景便推门而入,道:“世子……”

话没说完。

“呼——!!!”

一道棍影挟杂劲风。

于景猝不及防,亡魂登时大冒。

“咔嚓!!!”

棍棒倾折,腿骨断裂。

“啊!!!”

于景倒地,抱腿哀嚎,声音惨厉。

“咚!”

再一下,于景腹部受创,嘶叫戛然。

“关上门,拖进来。”

隔风的厚帘布后,有人轻描淡写的吩咐,听得出味道很稚嫩。

埋伏于景的人,闷不吭声的封门锁户,单手拖着他入内。

宽敞的房间,摆设不大考究,显得简约。吸引眼球的可能要属东、西、南、北、中,五方位置摆下的五个巨大的兽雕铜火盆儿,里头烧着通红的雪花碳,噼啪作响的同时,使得整个屋子仿若炎炎夏日。

于景疼痛难当,呻/吟不已,额头青筋毕露,牙齿差点咬碎,眼泪鼻涕横流混杂在平日修理整齐的胡须上,甭提多恶心。可无论他怎样,改变不了两条腿皆呈现诡异弯曲,血水侵染丝绸透出,洒溅雪白的狐裘上,犹如大雪中的腊梅,刺眼、妖艳的事实。

“哒哒……哒哒……。”

轻巧的脚步,从阴影笼罩的地方渐行渐近。

于景艰难的抬头,愤怒的、恶狠狠的盯着对方:“世子……为何……害我?”

烛火摇曳,映衬了高家世子的模样。纯黑色的棉布外衫,衮金线的素黑长衣,到肩膀的头发松散以三指宽的嵌玉袹首勒着,他的穿着和这座屋子一样的朴素。他的五官很小巧、很精致,处处透露出一种柔和的气息,皮肤白里透红的粉/嫩……没错,他还是个小娃娃,年不满七岁的小娃娃。

秦国公府、洛阳高氏的嫡子、长子、世子,高哲,小名子伯,未有表字。

高哲背着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没有天真,有的是对于景居高临下的审视,猫戏老鼠的那一种。

慢慢的俯身,高哲张开薄薄的嘴唇儿,平缓的笑吟吟道:“总管算起来,也是我的叔父了。我,不会为难你。”

于景怒目不减,心中简直将眼前人骂了个千万遍,暗道:不会为难我,打断我的双腿作甚?

果然。

盯凝于景痛的狰狞的满是淋漓汗水的脸,高哲话锋一转:“但……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今天去望春楼,做了什么呀?”

于景一慌,道:“你监视我?”,他马上接着大声质问:“想我于景替你们高家当牛做马、出生入死十几年,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只是去了趟望春楼消遣,世子为何不问缘由,出手如此狠毒?”

高哲直起柔弱的身板儿,悠悠道:“望春楼,太子帐下的产业,连通他掌握的户部,是长安乃至天下最大的销金窟与洗钱地,非地位尊崇、一掷千金者,没资格进去。”,稍顿,他嗤笑几声,讥讽道:“你是什么身份?叫你一声总管,忘乎所以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家奴,就是家奴,不管粉饰的多么好听!”,他恢复淡然,道:“再者……你哪儿来的钱?嗯?告诉我?”

于景疼的要命,却辩驳道:“我攒的不行?”

高哲将手掌前置,掰着纤细的小手,道:“你的吃穿用度府上供应,你的妻妾孩子扎紧脖子不吃不喝,这样,你每月的月钱分毫不动,一月攒下五十两白银,一年是六百两。据我所知,望春楼的一掷千金,真真切切的是一掷千金。千两黄金,万两白银,那么……哦!忘了,你是六年多前我出生时当上总管的,此前是护院头领,每月月钱三十两,就算你二十年整……这么说来,你从没进我高家、没有望春楼之前,就攒着银子计划去那儿耍耍?”

于景无言以对。

高哲歪着头,说道:“这不是你第一次去,上月初一,上上月初一,前后有三次,三万两白银呐!你今年四十七岁,难不成你上辈子一直省着钱?”

“唉!”

高哲叹息了一声,好似失望至极。

怔怔的呆立有几息时间,高哲的平静,陡的变成暴怒,一脚跺在于景的断腿处。

“啊啊啊!!!”

于景吃痛大叫,生不如死。

“你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龌蹉腌臜的肮脏乞儿!先父可怜你,收容你、教导你,让你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你不思报答,反暗中偷窃我高家财产,你是欺祖母年迈无力,还是欺我年幼无知?”,高哲大骂,小腿儿一下比一下重的追踹于景:“口口声声的说为我高家当牛做马、出生入死十几年,没有功劳总有苦劳,你的功劳在哪儿?你的苦劳难道是他娘的偷窃我高家财产时累的?”

于景很快奄奄一息,喘息如牛沉重。

高哲深吸口气,停下动作,目视于景,道:“我警告过你,为什么不听?”

于景疼的过了,双腿麻木,好似从没长一样,他看着高哲,想起上月初一发生的一件事儿。当时南陈上贡大隋,有珍奇果蔬,天子感念高家往日勋劳,赐下一篮子荔枝果儿,世子之弟子仲、子叔,欣喜不已,贪嘴的上手去抢,世子翻脸,抄起家伙狠狠的收拾了他们一顿,并说了一句话,且说完饶有深意的看着刚从望春楼回来的他,让他疑神疑鬼好些日子。

“想起来了?”,高哲笑了笑,阴沉的咬牙道:“‘我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们,但你们不能抢、不能骗、更不能偷!’,他们是我兄弟,我尚如此告诉他们,你呢?”,他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怎么对你讲,于叔父?”

于景遍体生寒,闭目不敢正视那双灼灼的眼睛。

“可一、可二、不可三!”,高哲站起身,道:“念你在高家有史以来最困难的时候东奔西走的帮衬,渡过难关,我点了你那么一句,希望你能迷途知返,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太不自觉了,让我失望透顶!”,他把双手伸向火盆儿取暖,好一会儿,道:“幸好是乱世,杀个把家奴不用坐罪……拉出去,砍了。”

于景睁开眼,自知厄运难逃,倒够硬气,不告饶的恨恨道:“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彪性犷恶,果然不虚。”

高哲回头,抿嘴矜持一笑,绽放孩童的烂漫可爱:“多谢于叔父夸奖,一路走好,不送!”

于景还待说什么,一只有力的手拎住他的脖领,向外拖行。

于景失魂落魄的认命,任由人拉着,马上出了门,他诡异的大笑,仿若诅咒似的道:“我去望春楼,不全为了玩乐!我……”

高哲接口笑言:“我知道!你在望春楼喝的是什么酒、吃的是几样菜、睡的是哪个头牌,我都知道!何况其他?”,他抿抿唇角,显得矜持,“让你死的明白,其实我常常找你要银子,全是做戏,为的是久而久之,形成固定习惯,麻痹你降低戒心,不然凭你的武艺底子,一旦起了防备,今天收拾你挺费劲的。行了,安心的去吧!你的家人我会照顾。”

于景突兀神情震惊,开始挣扎,他霍的想起眼前的人不满七岁!不满七岁啊!他哪里来的如此深沉心机?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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