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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4 其五 我与有马君与在医院的见面

那一天,我究竟为什么会前往那里呢,这一点,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时不时会去古西早苗小姐经营的咖啡店里露下面,所以那天,也只是偶然兴起了吧。

换而言之,就是丝毫没能预料到什么吧。

「欢迎光临」

然而那天的咖啡店和平常有些不同。

在那里等着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妹妹,这实在是意料之外。

「……狭雾,你为什么在这?」

说是来做客的话倒不是不能理解,但刚才狭雾对我说了『欢迎光临』,也就是说,她成了这里的服务员。虽然不知道理由何在,但她的言行和服装明显证实了这一点。

「早苗小姐雇我打工了」

狭雾的说明实在是简洁明了。

被店主雇佣了,除此之外别无他由。

「……我想也是」

但我果然还是有种没能完全接受的感觉,当然,雇不雇佣狭雾是古西小姐的自由,但仔细一想,这家店是不是,对我的熟人稍微有点雇佣过头了?

虽然也许还有别人,但姑且来说,继有马君、绢川君之后,连妹妹狭雾也……这也未免太过凑巧了。

我也并没有事先介绍他们和店主相互认识过,有马君本就不擅长这种事吧,绢川君想打工的话,总觉得也会事先和我提及一下。

这样一来,为何狭雾会像这样在店里打工呢?我开始在意这一点。

「怎么了,哥哥?」

但狭雾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种事。

「不,没什么……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打工的?」

于是我也放弃思索原由。

「上周开始的哦,今天是第三天呢」

「是么」

也就是说知道我上次差不多就是这会来的,所以猜到我今天也会来的样子。

「虽然听说绢川先生只有在别人都不来的那天才会来,所以还没在店里见到就是了」

「……绢川先生?」

对狭雾口中吐出的人名,我感到奇怪,为什么狭雾会知道这个名字呢。

「是哥哥的朋友吧?」

「是那样没错,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见过好几次了哦,第一次看到时他是和九条君在一块的,第二次他是和大海小姐在一起」

「是、是这样啊」

听狭雾的语气好像和绢川君挺熟悉的?不过从绢川君那完全没听到过这件事。

「好像吓到你了呢,刻也君,真的很抱歉」

这么说着走过来的人是古西小姐。

「啊,不会,只是我自己惊讶过头了而已」

我觉得让古西小姐担心我是没道理的事情。

「说到吓到,哥哥」

然而狭雾似乎觉得这还不够似的,又开始说道。

「母亲又住院了」

狭雾好似在闲聊一般,道出这样的事。

「……母亲她?」

然而我自然无法心平气静地消化这件事。

我回想起去年这个时候的事。那时,本就体弱多病的母亲住院了,甚至被口头上作了死亡通知。

母亲每年临冬的时候,身体就会变得特别差,然后今年这个时候也快到了。这种事,我应该早就能知道的。

然而我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境遇无疑和堵住了双耳一般。

我离家出走了,并且住在了家里的联络难以到达的地方。导致我到这时才知晓这件事的人不是狭雾,而是我自己。

「那,母亲她情况怎样?」

现在不是责备狭雾的时候,想知道的事情有许多。

「……状况不太好的样子」

狭雾低头想了想,这么答道。刚刚还是一副开朗的表情,现在突然变得十分严肃。

对什么事都坦然看待的狭雾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真的非常罕见,于是,我意识到母亲的病情绝非小事。

「在、在哪住院的?」

已经不是该悠闲地喝咖啡的时候了。

我的内心溢满了想尽快去见母亲一面的心情。

「和去年一样的病房号哦」

「是吗」

仅凭这句话我就明白了,自己不得不前往的地方何在。

母亲入住的是朴东医院,病房是几层的几号,我清楚地记着。

1302,这对我而言,也是一个难以忘却的数字。

朴东医院位于步行的话稍显远的地方。

于是我一飞奔出咖啡店后就走在街上四处寻找公交停靠站。

虽然运气好的是,公交马上就来了,但行车速度实在不能说快,我知道这是因为在傍晚的时间段路况很堵,对此感到焦躁。

应该坐出租才好吗?我这么考虑到,但又发觉路况这么堵,所以大概同样没有太大的差别。

只是,我焦急到连乘客上下车的时间都感到浪费,这实在是自私的想法。

「……母亲」

母亲名叫桔梗,是被称为秋之七草之一的植物的名字。(译注:秋之七草,是日本“物哀”文学的表现之一。其说法首见于日本文学《万叶集》中山上忆良的《秋之七草歌》:芽之花 乎花 葛花 瞿麦之花 姫部志 又藤袴 朝皃之花,分别是:萩、葛花、抚子花、尾花、女郎花、藤袴、朝颜(或译为是桔梗或朱槿)。)

青紫色的花朵会在秋天绽开,随后在冬天凋零。然后,是因为名字的由来也是这样么,母亲正是一个每每临冬的时候会病重到卧床不起的人。

不,不仅仅是母亲,八云家的女性代代似乎都无法活得很长。恐怕是遗传病还是别的什么吧,年幼的时候没有丝毫症状,但一到二十岁左右就会发病,然后在四十岁之前逝去。

所以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一直是个病弱的人,而且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还只是时不时去医院看病的程度,但自我升上初中之后,住院的时间就开始一点点延长。

去年甚至直接昏睡下去,连医生都说可能就那样无法恢复意识了。

然而我和父亲争吵、随后离家出走的时候,却没有记起这件事。

母亲在这个时期,身体状况会变得格外地差,我明明是深切了解着这件事,然后一点一点长大的。

「真是个薄情的孩子啊,我」

就在我好好地回想起了这件事的时候,朴东医院的一角已经可以看到了,是栋不管是谁从远处看都会觉得非常高大的建筑。

共有十五层,在这一片显得尤其高。母亲就在这里住院。

我足足花费了半个多小时才抵达1302号病房。医院本就与公交站口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医院太大了,明明自己知道目的地在哪的,对迟迟抵达不了的自己生出了不耐。

「母亲!」

对只是小跑了一下就气喘吁吁的这副身体也是。

「啊啦?」

但是在病房里的母亲明显一副很精神的模样。

「……母亲?」

因为想象和现实的巨大差异,我的思维似乎都停滞了。

这是到底怎么一回事?——这么一想,就察觉答案很简单,和我想象的不同罢了。眼前的母亲能这么精神,比什么都重要。

「怎么了?那么慌张的样子」

在母亲看来此时的我应该相当奇怪吧。于是,何止是精神,她还向我露出了神采奕奕的笑容。

「没什么,那个……我从狭雾那听说母亲您又住院了所以」

这么回答母亲的同时,我理解到自己是被狭雾给骗了。

「看你的样子,听到的是我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吧」

(P9)

然后母亲理解到了我的状况。不过,明明是自己的事,真亏她能这么爽快且开朗地说出来呢。

反过来说,母亲精神到能这样和我开玩笑的程度,但作为住院的病人,说这样的话果然还是不太合适吧?

「……大概就是那样」

但我无法作出反驳。

「如果我真的情况不妙了的话,小狭雾不会不在这里的吧?」

「……您说的没错」

母亲的话一针见血,不提狭雾是在等到我的时候才说这件事的,就说她自己都还在店里悠闲地打工,这个状况下狭雾的言行已经有足够的疑点,和证明其可疑的证据了,然而却我完全没察觉到这些事。

「刻君真是个大马虎呢」

所以对母亲笑着说出的这句话我也反驳不了。

「如您所说……」

母亲喜欢叫我『刻君』,从我很小的时候就这么叫我,就算是我,对这个称呼也差不多会觉得害羞了,虽然想这么说,但估计只会让母亲笑得更开心吧。然后,虽然对现在这个状况也感到有些困扰,但和刚才十万火急地心牵母亲的安危比起来,实在是非常平和的烦恼了。

「不过我好高兴——」

忽然母亲以一副认真的表情说道。

「因为不管理由怎么样,我能这样和刻君见到面了嘛」

这大概是母亲此时最真实的想法吧,如同要证实这一点般,母亲的脸上再一次绽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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