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三人成虎

匆匆出了皇后宫中,在宫门夹道迎头却碰见了李未央,嬴楚冷冷一笑道:“郭小姐,怎么这个时辰还在宫中?”

李未央笑了笑道:“我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陪慧妃叙话的。舒榒駑襻怎么,嬴大人对娘娘的旨意也有意见?”

刚才在裴后身前卑微如一只狗的嬴楚冷冷一笑,挺直了身躯道:“郭小姐果真是巧舌如簧,这次你成功脱困,可是下一回还有那么容易吗?看来你还是要多找几个殿下的把柄牢牢握在手边当护身符才好,否则一个不小心,你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说的语气森冷,牙齿的关节都在咯咯作响。

李未央从未见过他如此恐怖的模样,不由倒是有些惊讶。她仔细打量着对方神情,突然就轻笑了起来。

嬴楚冷声地道:“你笑什么?”

李未央幽幽一叹:“我笑嬴大人在娘娘那里受了气,却跑来向我一个无辜的人撒气,你不觉得有些过分和迁怒吗?”嬴楚目光阴沉下来,却听见李未央又继续地道:“听说嬴大人曾经是娘娘的家臣,可是真的?”

说是家臣,其实不如说是家奴更为合适。嬴楚心头一震,随后盯着李未央道:“是,我嬴家世世代代都侍奉裴氏一族,传到我这一代,已经是第十代人了。”他说着,却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李未央道:“不知郭小姐怎么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了?”

李未央轻轻走了两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嬴楚大人对娘娘过于忠心耿耿,所以我才有些好奇。嬴大人……对娘娘想必是十分仰慕了。”

嬴楚面无表情地道:“娘娘是我的主子,我对她自然是很敬畏。”

敬畏和仰慕完全是两回事。李未央闻听他言语之中分明含着森冷的恨意,不由轻轻一笑,状似关切地道:“嬴大人又何必隐瞒呢?瞧您怒气匆匆的模样,该不是娘娘给您气受了?这不对呀,嬴大人办事得力,又是娘娘忠心耿耿的属下,她有什么要怪罪你的吗?还是说,陛下那里的治疗不是很顺畅?”

嬴楚看着李未央,几乎为对方敏锐的直觉感到震惊,他不自觉地身体抖了一下却又及时止住,含笑道:“郭小姐可真是独具慧眼,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不错,刚才我的确向陛下献药去了,虽然陛下康复有望但还需要时日,只怕郭小姐要失望了。”

李未央笑了笑:“我又有什么好失望的?陛下这一回生病,也是长期的积劳成疾……头痛症又是旧疾,不知嬴大人是如何替陛下医治的呢?”

嬴楚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这是我家传秘方,恐怕不便对郭小姐提起。”

李未央轻轻一笑,淡淡施了一礼道:“是郭嘉冒昧了!天色不早,郭嘉就此告辞,嬴大人再会。”

嬴楚看着李未央翩翩离去,目光之中涌现出无边无际的冰冷,这个女子实在是太不简单,自己在三言两语之间似乎就被她看透了。

李未央一路回到郭府,门房却向她禀报道:“王小姐来了。”

王子衿在这个时候到访?李未央想了想,举步迈入大厅,却瞧见郭导正陪王子衿坐着。刚一进去,就听见郭导笑道:“嘉儿,你可回来了。我怎么陪王小姐说话,她都不理不睬的,可见还是要嘉儿你来作陪才行!”

李未央笑道:“五哥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叫王小姐生气了吗?”

王子衿冷哼了一声,道:“郭五公子素来就是这个个性,目中无人得很,我是不会与他计较的。”

郭导面色不变,轻轻将那把折扇挥了挥,意态悠闲地道:“王小姐倒并不是目中无人,而是过于骄傲,以至于眼睛长在头顶上。”

“你不要欺人太甚!”王子衿猛地拍了下桌子,几乎有些失态。

李未央吃惊地看着对方道:“五哥你真有本事,居然能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王小姐逼到这个份上。”

郭导不由大笑,王子衿面色铁青地道:“我好心好意看望你,你却叫你五哥这么欺辱我,算了,我这就走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就要向外走去。

李未央连忙拦住她,笑道:“既然来了,何必这么快走,话都不说完全了。”

王子衿冷冷看了郭导一眼,郭导连忙举起双手道:“好,我立刻闭嘴,什么也不说了。”说着,他的手凑在嘴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王子衿冷冷一笑,转头看着李未央道:“我瞧郭五公子这张嘴巴迟早是要闯祸的。嘉儿,你还是好好控制着他才是,免得为齐国公府抹黑。”

郭导动了动嘴似乎要说什么,想到刚才自己的承诺,却是耸了耸肩膀,若无其事捧起茶杯悠悠哉哉地喝起水来。

王子衿看到对方不再胡言乱语,便低声地道:“这次你进宫情况如何?”

李未央淡笑道:“裴后已然解了我的禁足令,如今我可以在大都畅通无阻了。”

王子衿点了点,思虑片刻才道:“你吩咐赵月给我的信我已经收到了。只是我没有想到梧桐那个丫头竟然也是裴后送来的奸细。”

李未央淡淡地道:“裴后眼线无处不在,若非如此怎么说她的势力根深蒂固呢?王小姐还是多加小心为好!”她说到这里,突然笑了笑道:“不,我应该叫你子衿才是。”

王子衿闻言,便知道李未央是将她视为自己人的意思。心头一暖,微笑道:“其实若非你那一捧茶叶,我倒真想倒戈。”

郭导忍不住道:“王小姐心念变得还真快。”

王子衿横他一眼:“那也及不上你的承诺变得快。”

郭导知道对方是在讽刺自己,轻轻一笑,不再做声了。

李未央和王子衿坐下,吩咐赵月又为她续了一杯茶,才淡淡地道:“多谢子矜你的关心。正是由于你的策动和帮助,我才能这么快脱身。”

王子衿笑了笑:“我不过是个施行的人,主意全都是你出的,可见在揣度人心之上,我真是远不及你。”

李未央道:“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我的长处在于看透人心,而子矜你的长处在于行军布阵,又何必介怀呢?”

王子衿细细一想,倒也是真是这个道理,如今她早已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倒也不再计较和李未央一争长短。她柔声道:“其实这回我原本想要和父亲一起上战场去的,也好替他筹谋一、二,可是想到大都的局势……还是留在了王家。我想裴后这么急于将他们调走,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李未央闻言微笑道:“她绝不会仅仅就为了除掉我而引起这一场战争。”

王子衿细细地想了想,面上浮起一层忧虑道:“你说她会不会是想要夺宫?”她说到夺宫的时候声音明显低沉了三分。

而旁边的郭导面容也是一肃,不禁坐直了身子,道:“不会吧,她有这么大胆子?”

李未央笑道:“若说裴后没有胆子,那世上还有谁敢称自己有胆?胆量她当然是有的,只看她有没有这个心思!”

王子衿不禁皱眉道:“此话怎讲?”

李未央看着王子衿,一字字地道:“今日我在宫中见到了嬴楚。”嬴楚是皇后心腹,李未央入宫觐见裴后,会见到嬴楚也并不奇怪。

瞧她神情有异,王子衿不禁问道:“你见到他,又看出了什么?”

李未央沉吟片刻,才慢慢地道:“之前我曾经听说过,嬴楚一直在向陛下进献一种治疗头痛病症的药。可是这么多年来陛下的病没有断根,却用药用上了瘾,每隔三个月就要服一次这种止痛药,而嬴楚不在大都的半年中也是命人将药送到皇宫。可见陛下已然对这药十分看中,甚至再也离不得。我猜这只是裴后控制陛下的一个手段。”

王子衿不禁怀疑:“可是她若是能够在药上动手除掉了陛下,也就可以控制太子登基了。”

李未央失笑:“哪儿有这么容易,纵然太子登基,可朝臣们也依旧会怀疑她。要知道陛下一直在服用嬴楚的药,真的出了什么事,嬴楚第一个逃脱不了干系,嬴楚跑不掉,裴后难道就不会被人怀疑吗?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听到这里,王子衿也不禁变得更加疑惑:“你是说裴后让皇帝服药只为了控制他,而不是为了杀他?”

李未央点了点头:“是,我觉得嬴楚对陛下倒是隐有恨意。但裴后嘛,我实在瞧不出她要诛杀陛下的意思。虽然他们夫妻感情并不是很好,甚至陛下将她当成仇人。”

听到这里,郭导若用所思地道:“陛下心仪的那个人永远只有一个,而他也一直怀疑栖霞公主的死和裴后有关,所以更加憎恶她。若非之前裴家势大,恐怕太子和其他皇子的出生也就不可能了。瞧陛下近年来,已经是再也不入裴后宫中,就可知道他心中的怨恨有多深。”

按照皇室惯例,每月初一、十五,皇帝是一定要留宿皇后宫中的。当年裴后靠着这一点才能够生下太子和两个公主。但是如今在陛下一步步控制了裴家之后,他就再也不曾踏入过皇后宫中,甚至连这旧制都废除了。这不光是对裴后的羞辱,更是一种向天下人昭告裴后彻底失去宠爱的意思。

任何一个女子,都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存在,更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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