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韦恩一拐一拐地穿过火车站,杵着深色的拐杖,脚步刻意放慢,展现衰弱的一面。不少人相互推挤,争先恐后地想要瞧瞧前方的火车,一群人从旁边挤过去,差点要推倒他。

每个人都站得好挺,这让弯腰驼背的韦恩根本没有机会看到前方为何如此纷闹。“都没有人体谅体谅我这可怜的老太婆。”韦恩抱怨,声音沙哑,带着鼻音,比他平常的声音都要尖一些,混合玛歌区的口音。这个区域已经消失,被该捌分区的工业区并吞,不复存在,所有住户也都搬走了。行将就木的老妪用的离死不远口音。“完全不懂敬老尊贤。可耻,真是可耻啊,这些人。”

前面的人群中,有几名年轻人转过头来,注意到他长及脚踝的老旧外套,满布皱纹的脸庞,软皮帽下的银发。“老人家,对不起。”其中一人终于说道,为他让路。

这是个好孩子,韦恩心想,拍拍他的手臂,一拐一拐地前进。人们一一为他让路,不过有些时候,得靠他猛然一阵听起来很像带有传染病菌的咳嗽。韦恩特别小心,不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乞丐,因为乞丐的身分会引起警察的注意,让他们怀疑他是否正寻找偷窃的对象。

他不是乞丐。他是雅布礼更,一名来瞧瞧众人在吵闹什么的老妇人。雅布礼更并不富有,却也不贫困,只是节俭,穿着一件补得整整齐齐的外套,一顶她很喜欢、曾经时髦的帽子,戴着跟码头工人的脑袋一样笨重的厚眼镜。几名小男孩为她让路,雅布礼更给了每人一块糖果,拍拍他们的头。好孩子。他们让雅布礼更想到她的孙子。

韦恩终于来到了前面,原来是一辆簇新的防破号车厢,长得就像个小型碉堡,有着厚重的盔甲,光亮的圆角,侧面有巨大的门,看起来就像是个巨型保险柜,搭配圆盘式卡锁。

门打开着,里面几乎空无一物。一只大型钢箱被焊在车厢地板中央,从车厢门往内看,箱子本身看起来就像是四面都被焊死。

“噢,真是惊人啊。”韦恩说道。

一名守卫站在旁边,身上配戴太齐尔家族私人安全护卫队的军官徽章,露出微笑,骄傲地挺起胸膛。“这代表新纪元的来临,盗贼与铁路抢案的终结。”

“年轻人,这车厢的确很惊人,但你刚才讲的也太夸张了。我看过火车车厢,我甚至坐过,那真是我倒霉极了的一天。我的孙子查瑞特要我跟他一起坐火车去柯温塔见他的新娘,唯一的方法就是坐火车,但是我以前都坐马车,不也好好的?他说这叫进步。所以进步的意思就是被锁在箱子里,没法看到头顶上的太阳和享受旅程。总而言之,那车厢长得就像这样,只是没那么亮。”

“我可以跟你保证,这车厢是绝对固若金汤,它将改变一切。看到那扇门没?”

“我看得出来那门是可以上锁的,但保险箱是可以被撬开的啊,年轻人。”

“这个不行。强盗开不了车厢,因为车厢是不能被打开的,无论是他们或我们。一旦门锁上,就会启动门内的倒数计时器,必须等到十二个小时以后,门才能被开启,无论是否有人知道密码。”

“炸药。强盗一天到晚在炸东西,大家都知道。”

“这钢足足有六寸厚,想要炸开这么厚的门,里面的货大概也会完蛋。”

“可是镕金术师应该能进得去吧?”

“怎么进去?他们要怎么钢推都行,这东西重到只会让他们往后飞,就算他们闯进去了,我们也还会派八个人在车厢里守着。”

“哎呀,这可真了不起啊。那些守卫会配什么武器啊?”

“总共四只……”男子正开始回答,却开始仔细端详起韦恩的脸。“四只……”他怀疑地眯起眼睛。

“噢,下午茶时间到了!”韦恩惊呼,转身开始一拐一拐地穿过人群。

“阻止那女人!”守卫说道。

韦恩舍弃他的伪装,站直身体,更用力地推开人群,转头看身后。守卫正开始推开群众,追了上来。“停下!”守卫大喊。“死家伙,给我停下来!”

韦恩举起拐杖,扣下扳机,手一如往常只要想用枪就抖个不停,但这把枪里面只有空包弹,所以影响不大。几可乱真的枪响让众人陷入恐慌,所有人如风吹麦杆般纷纷蹲下。

韦恩钻过伏低的人群,跳过其中几人,来到人群的最后方。守卫举起枪,韦恩绕过车站拐角,然后停止时间的流动。

他脱下外套,扯下女装衬衫,里面其实套着绅士的套装:黑外套、白衬衫、红领结。瓦称之为“刻意平凡”的造型,天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拿下绑在衬衫里面,充作年迈女子胸部的东西:一个小包,可折叠的绅士帽,还有一块湿布。他摊开帽子,将女装衬衫塞入多余的空间,扯下假发,戴上帽子。接着,他把拐杖外层拔除,变成一根黑色的决斗杖。他抛开假发,把袋子放在墙边,最后以湿布擦掉脸上的妆,丢掉,撤下他的速度圈。

他从转角后跌了出来,装作刚被推了一把的样子,咒骂一声,扶正帽子,举高黑色的手杖,愤怒地甩动。

守卫气喘吁吁地来到他身边。“爵爷,您还好吗?”

“不好!”韦恩叱骂,声音是绝对的尊贵高傲。麦迪恩大道的口音绝大多数土地都属于太齐尔家族,第一捌分区中最富庶的一带。“队长,那是哪里来的小贼!我们的展示会应该要优雅严谨地进行啊!”

守卫全身一僵,韦恩看得出来,他的脑筋正动得飞快。他原本以为眼前人只是随便路过的一名贵族,但这个人听起来像是太齐尔家族的贵族,与他的雇主属于同一个家族。“对不起,爵爷!可是我把他赶走了!”

“他是谁?”韦恩走到假发边。“他经过时,把这个朝我丢过去。”

“装成老太太的样子。”守卫抓着头。“问了我一堆防破号的问题。”

“该死的,那家伙一定是消贼的一员!”

守卫脸色刷白。

“如果这趟货出了什么问题,你知道我们的家族会有多尴尬吗?”韦恩上前一步,晃着拐杖。“我们的名声正处于危险。我们的脑袋正处于危险,队长。你有几名手下?”

“三十六人,爵爷,还有——”

“不够!根本不够!叫更多人来!”

“我——”

“不用了!我来。我自己有几个人。我派人去找另一个分队来。你的人有没有看好附近,不要再让那类东西混进来?”

“我还没有告诉他们,爵爷。我原来想要自己先追捕,而且——”

“你擅离职守?”韦恩惊呼,双手抱头,拐杖在手指间晃动。“你让他把你调开了?白痴!回去!快!警告其他人。幸存者啊,如果出问题,我们都死定了。死定了!”

守卫队长急急忙忙地往后退,跑向火车,四周的人群慌乱地散开。韦恩靠着墙,看着怀表,等了好一阵子才重新启动速度圈。他很确定应该没有人注意他。帽子脱下,他抛下拐杖,反转外套,变成褐色与黄色的军装外套,跟守卫的制服是同一个颜色,扯下了假鼻子,从他丢在墙边的袋子里拿出一顶三角形的布帽,戴上。帽子很重要。随时都要选对帽子,这是扮装的关键。他脱下长裤,露出下面的制服裤,在上衣外系上手枪,然后撤下速度圈,小跑步绕过拐角,来到铁道边,他找到队长正在组织手下的士兵,大声下令。附近有些愤怒的贵族正吵成一团。

他们没有把货卸下来。很好。韦恩以为这么吵闹一阵之后,他们会放弃这次出货,但是瓦不同意。他说太齐尔家族把防破号吹得天花乱坠,这么一点小麻烦是阻止不了他们的。

笨蛋,韦恩心想,摇着头。法恩思华德不同意他们的决定。他已经加入太齐尔家族的私军十年,只是大多数时间都为他长年卧病在床的主人于外城区服役。法恩思华德见识过不少场面,他明白有时候值得冒险,像是拯救一条性命,赢得一场战争,或是保护家族的名声。但是冒险只是因为之前已经宣称过要冒险?愚蠢。

他小跑步来到先前跟他说话的队长面前,行礼。“长官,我是法恩思华德·度柏斯,伊分史托姆·太齐尔爵爷说我应该来找您报到。”外城区的口音,混有因为跟贵族相处许久而日渐沾染上的贵族口音。

队长看起来有点疲惫。“好吧,我们需要所有的人力。”

“抱歉,长官。”韦恩上前一步。“伊分史托姆爵爷有时候容易激动。我明白的。这不是第一次明明不需要他还硬要派人来帮忙。布伦跟我会尽量不打扰你。”

“布伦?”

“他原来在我后面的。”韦恩满脸不解地转身。瓦走出车站,穿着像韦恩的制服。他有个不小的假肚子,藏着他今天晚上要用到的特殊材料。“在那里。他是个傻子,长官。职位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但是要他打火的话,一整晚连个火星都不会出来。”

“好吧,那你留在这里,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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