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一卷 青鸣寺

考虑到身在野外,温千树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只穿睡衣,入睡前还特地检查了一遍, 没想到睡着睡着, 不知怎么就把内衣扯下来了。

她微微喘着气, 似乎浑然不觉此时自己已春光大泄。

桃红睡衣,越发衬托得肌肤赛雪, 尤其是那被碰触的柔软之处,像烧着了小火苗般烫着霍寒的指尖。

温千树又嘤咛一声,终于唤回他不知觉中被蛊惑的理智,“哪只腿疼?”

声音一出, 才意识到竟像抽了整夜的旱烟一样沙哑。

“左腿。”温千树咬着牙,眸底已隐隐泛着泪光。

不是没有经历过比这更疼痛的时刻, 痛楚如绵密的针一根根扎入心口,连四肢百骸都跟着疼,可那时,再疼也是可以忍受的。

因为, 至少疼痛会清楚地提醒她记得——

这一生无论走到哪里, 背上的十字架总会如影随形。

然而此时, 这个男人就在身边,这疼已经忍不下去了。

说是自私也好,她这一辈子只对他动过心,想让他心疼心疼自己。

温热的大手贴上脚掌,手心的温度驱散了那片凉意, 缓缓渗入她的肌肤,暖和疼一起沿着小腿向上,浑身仿佛都在细细地颤。

他的手握住她脚趾,用力向上拉。

温千树也用力地“嗯”了一声。

娇软中带着些痛苦的声音实在太引人遐想,两人都愣了一下。

“忍着点。”他边说边把手压在她膝盖上。

深夜的旷野中,山风在树间穿行,头顶上,月明星稀。

燃在外面的篝火忽然发出清亮的“啪”声,火星四散。

左腿的疼痛也在慢慢消散。

温千树从蒙胧的视线里看到男人半跪在自己脚边,侧脸线条绷得很紧,眉心却皱着,她想把那处抚平,然后轻轻捧着他的脸,亲吻他的两片薄唇。

“还疼吗?”

她摇摇头。

于是霍寒松开了手。

“还没天亮,继续睡吧。”他说着,掀开帐篷,正准备出去,温千树一把扯住他袖子,他没有防备地跌坐在防潮垫上,她的手肘又压上来……

她其实没有用太多力气,可霍寒到底顾忌着,所以才一下被她得了逞。

温千树越发得寸进尺,直接压住他半边身子,“感觉怎么样?”

“什么。”

她挺了挺胸,“是不是比以前大了不少?”

霍寒抿紧唇,没说话。

“你别不承认,刚刚不是摸到了吗?”虽然只是碰了一下就迅速松手。

温千树又问,“没感受清楚?”

“喏,”她很大方地说,“再给你摸一下。”

等了一会儿,霍寒还是没有反应,她垂眸,只见一道清湛的目光正安静地看着自己。

心忽然“砰砰砰”地跳了起来,仿佛心头那只沉睡已久的小鹿又重新苏醒了过来,这份悸动,竟然来得比当初怦然心动时还要强烈。

相见不如怀念。

她曾经想把这个男人封存在回忆里,等生命快走到尽头时,徐徐回望,原来这灰色生命,也曾被那样的美好滋养过、丰沛过,总算不枉来人世一遭。

而如今,他就在自己身下,她只想紧紧抱住他,被他揉进身体里……

“繁繁。”

两字轻轻砸进温千树耳朵,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重逢以来,他只叫过一次她的名字,她甚至以为自己不会再在他口中听到“繁繁”二字——它们透着亲昵,只有亲近的人才可以叫。

“你果然是这世上最懂得我的人。”

她收起不规矩的动作,在他旁边躺下来,慢慢闭上眼睛,“霍寒,我有些累了。”

“累了就先睡一觉。”霍寒帮她把薄毯掖好。

“你能在我睡着了以后再出去吗?”

“好。”

困意已经席卷了温千树,可她仍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唐海那身是文物保护警察的制服?”

“嗯。”

“你哪天也穿给我看看,”她轻声嘟囔,“你穿一定比他更好看。”

霍寒的心已经软得像一团水,轻笑了下,刚想应声“好”,又听她说,“你穿上,我负责把它们一件件脱下来。”

他笑意更深,有些无奈,更多的是纵容。

温千树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霍寒把她的手也塞进毯子里,动作一顿,将手腕翻了过来,上面布着一道浅浅的粉色疤痕,他的眸色瞬间变得复杂无比。

如果那个时候,他晚到那么几分钟,她是不是就……

篝火熄了,山林深处传来几声渗人的鸟叫声,霍寒又在旁边坐了一会,见温千树仍睡得恬静,他低声说,“以后不准再做这样的傻事,知道吗?”

温千树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唇边漾出一丝笑意。

他微微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掀开帐篷出去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天色大明,温千树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从帐篷里钻出来,迎着阳光,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车底修车的霍寒。

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也看过来,英俊的眉眼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唐海正站在一边递工具,见霍寒好几秒都没接,一回头就看见温千树站在后面,心下了然。

同时却也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苦涩。

她到底是不记得他了。

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在她伯父的葬礼上。

可只有他清楚,又哪里只是一面那么简单?

“千树姐。”盛千粥笑呵呵地走过来,给了她一片口香糖和一个菠萝面包。

“谢谢。”

温千树席地而坐。

“千树姐,快天亮时你有没有听到鸟叫,怪吓人的,我听得都起了鸡皮疙瘩。”

“没有。”她睡得太熟,甚至连霍寒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盛千粥没心没肺地笑,“那看来你睡得挺好的。”

他之前还担心她在这种环境会失眠来着。

“还不错。”她还梦见了一些有趣的事。

“为什么霍寒叫你千万?”

杨小阳对这个也很好奇,瞅了过来。

盛千粥挠挠脑袋,“我刚干这行时,我爸对我说,铮铮男儿,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一定要记得‘三个千万’,千万要坚守本心,千万要坚定意志,千万要保护好文物。”

他父亲原先也是一名文物警察,在一次追捕犯罪分子的行动中受了重伤,半身瘫痪,余生只能拖着一副残躯,然而平生心愿未遂,只得将它传给儿子。

他们选择了这份光荣的职业,身体可以倒下,也可以被摧毁,但信念是融在血脉里,世代相传的。

一生忠诚,热血难凉。

杨小阳说,“盛千舟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千舟百舸竞相渡……”

盛千粥“噗”的一声笑了,“不是‘舟’,是白粥的‘粥’。我出生时家里很穷,我妈坐月子每天只能喝上一碗稀粥,所以她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温千树笑了,“好名字,说得我都有点想喝粥了。”

杨小阳也点头表示赞同。

盛千粥笑得很是腼腆,“等有机会,我煮粥给你们喝啊。”

“一言为定。”

三人聊天的功夫,霍寒已经把车修好,洗干净手回来了,顺便还给温千树摘了些野果,用香芋叶包着,水珠沿着脉络而下,每个鲜红欲滴的果子仿佛都泛着光。

倒像把她当总想着吃零嘴的孩子看待了。

不过真挺好吃的。

盛千粥早就看到了他们之间“旧情复燃”的苗头,于是忍不住贫嘴了句,“寒哥,怎么就千树姐有果子吃,我们就没有了?你这心啊不要偏得太明显咯!”

阳光这样好,身下的草地散发着清香,气氛也很愉快。

杨小阳笑道,“千粥,如果你是女生,相信霍队也一定会同等对待的。”

盛千粥轻哼,搂住他肩膀,“你啊可是不知道,我寒哥可不是什么女人都同等对待的,他目光挑着呢,迄今为止啊眼里可只看得见一个女人。”挤挤小眼睛,“寒哥我说得没错吧?”

霍寒笑笑没搭话。

倒是温千树听得脸颊微热,只低头一口一口地咬着果子,双唇被汁液染得嫣红一片。

杨小阳还在状况外,“不知道是哪个女人这么有福气。”

毕竟霍寒在他心裏是高岭之花一样的存在,能被偶像一直心心念念的女人,一定是很特别的吧?

“哈哈哈哈……”盛千粥笑倒在他怀里。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他们这两颗电灯泡啊,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霍寒略带警告地看了盛千粥一眼,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有新信息进来——

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个字:白礼镇。

这是京南省边界的一个繁华小镇。

霍寒看过后立刻把信息删了。

屏幕上方只剩下一串号码。

他和发信息的人保持了半年多的单线联系,他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名姓、年龄和品级,唯一知道的是在系统内部,那人只有一个代号——

山鹰。

这是为数不多的、成功潜入TY集团至今仍未暴露的卧底之一,是只能掩藏在黑暗中的无名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