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情？。”
简单的问候过后，中野丸尾并没有过多废话，而是直入主题：
“现在离下一场会议开始还有十五分钟，你有十五分钟可以说这件事。”
“那可能您得把这场会议往后推了。”和少女们说话时不同，此刻的浅田真一表情平静，语气也带着不卑不亢的疏远感。
“因为离所有比赛结束还有一小时左右，如果要看完全程的话，十五分钟根本不够。”
闻言，中野丸尾眉间微微凝起，他像是脸部肌肉过久没有变化而导致坏死了一样，眼中透露出来的冷光，甚至比那张僵尸脸还让人觉得有温度。
“你在说什么？”
并非询问他的举动，而是质疑这份举动背后的原因。
从上午到现在，早已做足了充分的思考和准备的浅田，毫无犹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听说您本来是有来体育祭参观的打算，却因为公务突然缠身、考虑到来回时间的不便，而选择了放弃行动。”
“……是这样没错。”中野丸尾向后瞥了一眼，江瑞老人正若无其事地微笑着，仿佛这整件事都跟他无关一样。
一番沉默之后，这名中年男子又缓缓开口：
“既然你都打电话过来了，那正好，请向我的女儿们转达，这次没空，下次体育祭我会安排好时间参加的。”
好似在说着早已认定、无法更改的事实一般，他的语器里既没有愧疚，也不存在无奈，只是平静得让人心底发寒。
迎着中野丸尾毫无变化的面庞，浅田摇头拒绝。
“这些话，请您自己跟她们说。”
中野丸尾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三白眼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了些许，低沉的嗓音更如严冬般森冷。
“暂且不论体育祭的事情，我想反问你，和我的女儿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别用单纯的学生会成员、朋友关系来糊弄我，那只会让我认为你打算对她们五人全都出手、玩弄她们的感情而已。”
没有任何委婉，只是像刺出了锋锐的利剑，在话语中灌注了力量、冷漠地刺向他的心脏。
浅田却没有任何退缩，不怕死地微挑眉头，吊儿啷当地笑了下。
“这就别扭父亲关心女儿的方法吗？爱了爱了，值得我辈效仿啊。”
“……”
江瑞默默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并且拿出了一件羽绒外套穿上。
“现在的学生会长，不需要考核品行和礼仪也能当上吗？”
“或许这届不需要？毕竟我只是个平凡家庭出生、普普通通、热爱学习的混院学生而已，家教不足这点还请见谅一些吧。”
浅田无奈摊手，随后微微正色起来。
“不开玩笑了。您要是真想知道的话，我可以用一个条件来跟你交换。”
这算哪门子的不开玩笑？中野丸尾双眼微阖，已经没有了谈话的兴致。
“下次，我会亲自和你见面谈话。”
说完，他就准备挂掉电话。
浅田却在那之前，语气颇重地说了一句：
“二乃，直到现在也期待着您能看见她比赛的样子！”
中野丸尾停下了动作，定定地注视着他。
“不只是二乃，就连现在身体出现了状况的四叶，也在为了得到更好的表现而努力着。
“您作为一名父亲，真的不能将一个无关紧要的会议推后，去见证一下她们比谁都耀眼、比谁都让人敬佩的風采吗？”
中野丸尾又向后看去，会议无关紧要、可以够推后这件事，肯定还是江瑞告诉这名少年的——要不是对江瑞有着十几年的认识和了解，他肯定会怀疑对方是敌对医院派来当卧底的。
江瑞事不关己地继续保持笑容，视自家老板的冷漠视线于无睹。
“四叶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中野丸尾只是问了这么一句，好似没听见他后面的话，又或者选择了无视。
面对老父亲的关心，浅田并没有开玩笑的打算，只是稍微加油添醋了些。
“生理痛，差不多快到了站不稳的地步，面色苍白、虚弱不堪、几近倒下，不过她还是勉强自己参加了比赛——下午的两场都参加了。”
中野丸尾深深皱眉，整张脸变得更加冷漠，冰砾一样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
“两百米和团体接力赛吗？”
“是的。您果然有在关注她们啊，二乃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惊讶过后，浅田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堪比西伯利亚寒风的目光冷瞪过来，好似身处十一月的俄罗斯，透过屏幕都能感觉得到气温骤然下降。
“不需要你多嘴。江瑞，打电话给学校，通知他们等一下会派一辆救护车到后门，在不引人注目的前提下接走四叶，其他人那边由我通知。”
在江瑞行动之前，浅田认真地开了口。
“你不想被你的女儿们讨厌的话，最好别干这种事。”
“我们家的家事，无关人士别来干预。”
“并不是干预，而是提议。”
铺垫到了现在，他总算进入正题，以温和的语气说道：
“不方便离开医院的话，还请透过直播来看她们的比赛、为她们加油打气。
“而四叶的身体状况如何，您先看过一遍再进行判断也不迟，并不会花您多少时间……工作和女儿哪个比较重要，没有任何一位称职的父亲会选错吧？”
“……”
深黑色的瞳孔微微扩张，中野丸尾抿着唇安静了数秒后，冷硬开口：
“这就是你的条件吗？”
“是的。”浅田点头，不再为了和他平等对话而绷紧着一张脸，淡淡的笑容从嘴角浮现，他轻快地说。
“如果那个会议并不是真的很重要，就算只有一小时也罢，您就空出来吧！
“十七岁的体育祭，一生当中可是只有一次的，错过不是很可惜吗？
“您就不想见到她们努力的模样吗？您就不想看见她们活跃在操场上的身影、还有开朗无比的笑容吗？如果她们对您不重要的话，您又为什么会早早就调查好了行程时间表、甚至把她们参加的每场比赛都标注起来呢？”
不论表情还是语气都无比诚恳，浅田直视着对方的双眼，像是要一步一步地将他逼到角落。
“……”
中野丸尾现在在想，明天就把这十几年来尽心尽力地辅佐他的老管家给送回乡下养老好了。
二五仔当得如此彻底，他这老板难道就不需要隐私的吗？什么事都跟那觊觎着自己女儿的年轻人说了，下次是不是就直接把他五个女儿全都打包送给那家伙了？
江瑞好似没发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危险感觉，站在一旁，憨厚老实地呵呵笑着。
“老爷，直播而已，您就答应吧，还能边看边办公呢。
“如果您愿意的话，开会的同时看小姐们比赛，其他高层应该也不敢……不会介意的。”
中野丸尾拿着手机，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随后，他对画面中的少年道：
“给我一个足够的理由。”
浅田脸上笑着，心裏则鄙视了一句。
堂堂八尺男子汉，竟然这么别扭、不干不脆的，就不嫌丢人吗？
还理由，难道没有理由你就什么事情都不敢做了吗？怕什么怕啊！
腹诽结束，他选择性遗忘自己半年前的那副德性，略感好笑地道。
“您是她们的父亲——这个理由足够吗，中野先生？”
“……”
这次，中野丸尾陷入了比以往更久的沉默中。
站在枫树婆娑、火红起舞的林间小径里，浅田安静等着、数着，总算在第十六秒之后，听见那毫无起伏的嗓音组成了一句话：
“江瑞，通知会议延后，再去准备一间投影室。”
“明白。”江瑞微微欠身，恭敬地转身离开。
“还有，那笔帐晚点我会跟你好好算清的。”
江瑞脚步微顿，随后，笑声无比爽朗地响了起来。
“嚯嚯嚯，没问题，静候老爷处置。”
中野丸尾皱了下眉，没有计较，而是重新和浅田真一对上视线。
“你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特意打电话和对方的父亲谈判，这种行为，从某方面来说的确很值得质疑。
浅田想了想，还是决定老实回答。
“只是很喜欢你的女儿们而已。”
“……”
在对方将瞳孔威吓性地缩成针眼大小、杀意四起之前，浅田又补了一句。
“从同为人类的角度上来说是这样。
“而作为学生会会长，想让自己的成员、伙伴开心起来，需要理由吗？我认为是不需要的。”
他一脸单纯地眨了眨眼，笑得很像纯爱番中的亚撒西男主角。
“……我想，有必要找个时间认真跟你对话一次了。”
中野丸尾面无表情，声音中的冷意完全没有降温：“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抱歉没空，我要上班。”浅田无比果断地拒绝，随后转身朝出口走去，顺便转移话题。
“不说这个了，我现在就带您去找二乃她们，四叶的比赛估计……”
话还没说完，浅田的眼角余光就看见了旁边灌木丛上的一颗脑袋、一支手机，不由得无语起来。
藏也藏好一点啊，这两个笨蛋。
然后决定当作没看见，随口说着话，带着中野丸尾离开了这座林间庭园。
只留下两位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的偷窥者，呆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复杂的感情，令她们好一段时间都没回过神来，任由枫叶簌簌落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