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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幕 乘秋千飞翔的圣修伯里 Ⅱ

塑造内心的事物到底是什么呢?

我偶尔会思考这种事情。学校的课程曾经教过,从双亲身上继承而来的基因就是我们身体的设计图。就算不是如此,光是以双胞胎的样貌出生这件事本身,也让人感到十分特别。

拥有相同的基因、相同的细胞,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另一个自己。不是两个,而是成对诞生于世的我们,世因为母亲的教育,而一直为能成为相似之物而努力。尽可能地吃相同的东西、作相同的运动、睡相同的时间、穿相同的衣服、读相同的书本。对此感到绑手绑脚的次数其实绝不在少数,而且我们的自我认同可能也因此出现了巨大的扭曲。不过硬要说的话,这些还算是愉快的行为,至少比自己独自一人长大成人要好。虽然讨厌的事情多出了两倍,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我仍然觉得过去那段日子同样也有两倍的快乐。

我不知道其他的双胞胎,一般来说是如何生活的。因为我一直到了十九岁,都没有遇过我们以外的双胞胎。不过我不知道这是日益严重的少子化结果,还是纯粹的偶然。

我觉得,用尽一切努力、让我们尽可能地相同的我们,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内心就已经完全不同了。

医院走廊吹进来的风,蕴含着一丝夏天的气息。

这里是相当洁净的空间。为了换掉花瓶里的水,我来到院内的洗手台前,因为单人房里的洗的洗脸台太小,而且有点故障。

就算是走廊的角落,也仍然是一尘不染的洁净空间。白色的花瓶,扭曲地映照出自己的脸孔。今天不必去剧场,所以我没有化妆。完全没有覆盖着任何层次的五官,果然每一处都和双胞胎姐姐有着些微差异。

我装了大约半瓶左右的水,然后抱着花瓶回到病房。单人房的房门只要稍微碰触,感应器就会启动,自动开敢。隔帘使我无法看见病床上的状况,但是我却听到那里出现了小小的动静。「痛!」

「泪海……!」

我把花瓶放在附近的桌上,慌慌张张地冲了过去。想要下床的泪海,正因为失去平衡而坐倒在地板上。

白天由我代替外出工作的母亲,留在病房内负责看护。才刚入学不久的大学,我也已经决定提出休学申请。虽然大学让我有点在意,但是对我来说,照顾自己的双胞胎姐姐,还有她托付给我的角色才是真正重要的事。

「不是跟你说过不行吗!」

我抱着她的手臂,把她扶起来的时候,赫然觉得轻得很不自然。

她稍微瘦了一点,这个念头让我冒出一身冷汗。她的肌肉可能开始衰退了也说不定。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不止撑过了困难的手术,而且在这种光是呼吸就会伴随痛楚与苦温的日子里,她依然毫不示弱,持续忍耐。

我的双胞胎姐姐泪海在练习中发生意外,至今已过了一星期。她的右脚仍然残留着麻痹感,还是无法自由活动。「只要复健就一定会康复!」母亲虽然这么说,但是复健课程却始终无法开始。等不及的泪海于是背着医生和护士活动身体,每次都让我和母亲吓得胆战心惊。

「医生也说过现在还不能乱动吧——」

「要是不乱动,就没有办法把身体重新锻练起来。」

泪海像是打了我一耳光似地回答。她的脸上依然因疼痛而扭曲着。

她想把自己早已失去儿时柔软度的身体重新锻练起来,这样的决心让我哑口无言,只能不知所措地让她缓缓坐回病床上。

床上散落着好几本已翻烂的文库本。有《小王子》,《风沙星辰》,以及《夜间飞行》。

音乐播放器的耳机里,也隐约传出交响乐团演奏的马戏团背景音乐。

我觉得她的灵魂并不在这里。虽然身体近在眼前,但是内心已经飘荡到远方。

飘荡到那座遥远的舞台之上,聚光灯照亮的那个地方。

仿佛空壳一般的泪海,她的侧脸流露着绝望。同时,她的眼中仿佛也摇荡着坚毅不屈的火焰,黑色的瞳孔反射出黯淡的光芒。那道光芒,令我这个凡人感到恐惧,可是同时也像是黑暗当中的火光一样让人安心。她并没有放弃,而且还拥有比任何人都更坚定的决心。让我能够打从心底相信,泪海一定能成功。

在我所知的范围之内,泪海比任何一个成年人、甚至比任何一个男人都来得坚强。

所以,虽然我们是双胞胎,我还是可以非常明确地认知到她是「姐姐」,而我,是不成材的「妹妹」。尽管我们年龄相同、身高也只差了几公厘。

泪海是我的姐姐。

同时也是我的骄傲。至今依然。

「舞台怎么样了?」

像是为了摆脱掉痛楚、愤怒以及不安,泪海迅速地开口问道。没有办法立刻回答的我,一边用手紧握着自己的手指,一边用舌头添着牙齿内侧,寻找可用的字句。

「……我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做得好——」

我没有自信,我用沙哑的声音这么回答。节目表是早已决定的东西,所以我也已经站上马戏团的舞台许多次了。那段时间,对我来说除了痛苦之外什么也不是。就算能够毫无失误地完成表演,传进耳中的掌声也十分空虚。因为我是虚假的。因为我根本配不上这些掌声。

「别担心,你一定可以做好的。」

泪海安慰似地对我这么说。

「爱泪比你自己想像的还要更有实力。」

因为你至今一直陪着我练习呀。泪海露出浅浅的微笑。

可是!我实在无法不这么想。可是!观众想看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泪海啊。

我永远也赶不到,而旦也永远不可能追上。

只要在泪海回来之前就好。至少在这一季,我要守住泪海的位置。我心里如是想。

(至少,在这一季。)

思忖及此,一句相当危险的话突然闪过自己的脑海。那是自己每次和泪海见面时,每次都想说出口、但是却一直说不出口的话。

「……呐,泪海。」

关于那个绝对不可原谅的、名叫安东尼的发牌员,我只有把自己向他挑战之前的对话告诉泪海。听完那些话,泪海只嗤之以鼻地回了一句:「真看不起人!」我有预感,若是歌姬安徒生听完我的话,应该也会出现同样的反应。

我说出来的部分,仅止于自己向他挑战为止。在那之后的对话,就像他交给我的两张扑克牌一样,依然藏在我的胸中。

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才好。

『……这一季,空中飞人说不定连命都会被人盯上喔。』

邪魅美丽的男性发牌员所说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不吉利的预言。我至今仍不懂他话中之意。虽然不懂,但是我现在回想起来的,是那张眼睛被人涂黑的圣修伯里宣传单。

假设,如果有人想要加害圣修伯里的话?

我尽可能地装出冷静的声音,开口说道:

「……泪海在马戏团里,是不是……碰过什么讨厌的——」

讨厌的事情?在我还没问完之前——

「那些人对你做了什么?」

泪海立刻回答。拉住我的手的动作也非常迅速,黑色的瞳孔微微向上,笔直地注视着我。

她反问的并不是「做了什么吗?」而是「做了什么?」这个反应,已经等于是对我的问题的某种确实回答,所以我皱起了眉头。

我回想起环绕在马戏团以及学校周围的跪异传言,还有偶尔回家时,动作粗暴、脸上充满不快神情的泪海。因为我无从置喙,所以一直假装没看见的那个神情。

「我只是假设而已。」

我低着头回答。泪海的眼神太坚定了,实在很难逃开。

「假设,我因为某件事,而被某个人做了讨厌的事情的话……」

该怎么做才好?我如此询问。我该怎么做?而泪海一直以来又是怎么做的?

此时,泪海第一次垂下了眼睛,望着下方。泪海浑圆的眼窝上,浮着几条青色的血管。嘴唇也同样微微泛青。

「对不起……我只能告诉你,要忍耐。」

泪海用刻意压抑住情感的声音,仿佛呼吸一般轻声说道。然后,把她拉住我手腕的手,放在我的胸前,抬起头来说道:

「如果觉得不舒服的时候,你就这么想。受到恶意攻击的人是我,不是爱泪。」

受到恶意攻击。泪海所采用的文字表现,让我觉得那是接受了这件事、并且以理性加以诠释之后才挑选出来的字眼。所以我随起眼睛,再次发问:

「泪海有办法继续忍耐下去吗?」

即使被那种看不见的恶意彻底重击,也还是觉得没关系吗?

听到我的问题,泪海突然笑了。那是非常动人的笑容。美丽的笑容。

「因为我觉得,遭到别人毫无道理可言的厌恶,是胜利者才有的特权。」

这句话并不是在逞强。我突然觉得,她就像是女神一般。虽然容貌相同,但是却神圣而不可侵犯。那是绝对在我之上的人才有的表情,是拥有着让我感到骄傲、也让我感受不到任何懊恼的实力差距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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