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断章 梅尔加里乌斯的魔法使 1
做了个梦——
那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是某个魔法使的故事——
————
在某个抬头能看到神秘的天空城的古老大都市的大道上——
在不安地窃窃私语的民众面前——
一个双手被困在背后，脖子上拴着绳子的金发少女被骑着马的士兵们拉着游街示众。
她衣着褴褛，遍体鳞伤，在众人面前展现不堪的姿态。
民众看着那失去人类的尊严的可怜的少女，纷纷议论道。
「她就是……邻国罗扎利亚王国的公主殿下吗……？」
「啊，太悲惨……太可怜了……」
「听说之前的战争后……罗扎利亚惨象寰生，可是说是寸草不生了……」
「所有国民被赶尽杀绝，就连王族也是，除了公主姐妹以外都被处以分尸之刑……」
「妹妹那边被提托斯王看中，被带到那天空城去了……」
「而姐姐则被带到我们面前游街……最后要被……」
民众们颤抖地看着金发少女被拖向刑场
「唉……人类无法与提托斯大人及其麾下的八位魔将星抗衡……」
「他们的军队是甚至可以弑神的恶魔之师……」
「在他们面前，人类只有俯首称臣，请求宽恕……」
「啊，可畏的提托斯王陛下……」
他们都用灌满了恐惧与绝望的表情盯着少女。
「…………」
少女无言地被拉着走。她长长的金发肮脏而无色泽，像女鬼一般散乱。她低着头，茂密的金发盖住了她的脸。
『她那头发之下的表情，一定是绝望，恐惧与不甘吧……』——不论是谁都这么想。
但是——
在金发的少女被带到设置在大广场上的骇人的处刑道具，车轮台上的那一刻——
一阵风吹散了少女的乱发，让她美丽的面庞与表情展现在众人面前。
「——！」
少女那令人意外的表情使民众们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因为那并不是恐惧，绝望或者不甘，更不是接受了现实，平静地接受死亡的那种表情。
那是强烈的憎恶。
是熊熊燃烧的愤怒。
在这个不论是谁都惧怕，臣服于暴君那强大的力量，选择放弃尊严，不断与残酷的现实妥协的时代……少女是个异类。
当然，这绝不是一种崇高的意志，不是正义或者义愤。
她那感情，是仿佛要烧尽整个世界的漆黑的感情之业火。
即便如此——在这个黑暗的时代，这世上只有少女一个人不屈服于暴君，拥有抗争的意志，拥有人类的尊严。
即便那是临死之前的闪光，是徒劳而无意义的抵抗。
「魔王！你竟敢毁灭我的家乡……！把我的妹妹……！」
少女盯着天空，用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嗟怨般恶毒的声音说道。
在所有人都臣服在那座睥睨众生的天空城之下的这一刻，只有少女桀骜地盯着她。
她用她那蓝色的双眼愤恨地盯着远在天边的巨大城堡，诅咒着它。
「我绝不会原谅你……！我绝对……！」
梆——！
这时，气愤的行刑人用棍棒击打了作出大不敬宣言的她的头。
她双脚站不住，无力地跪在地上。
行刑人们围了上来，更加猛烈地击打着她。
过于执拗地，近乎癫狂地，残酷地，毫不留情地攻击她——
「怎敢——怎么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之词！」
「居然敢把我们伟大的王称为『魔王』！？」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少女被无数次殴打……甚至让人担心她会不会在行刑之前就死了。
不忍心再看下去的民众们纷纷低下头。
但是——即便如此，少女还是依旧咬紧牙关仰望天空——
即便被打得头破血流，被打瞎双眼——
少女依旧抬着头，仰望那如梦幻的天空城。
理由非常简单。
她只是至死都不能原谅夺走了自己最亲爱的家人，毁灭了自己的故乡，高高在上的魔王。
但是这样的举动连抵抗都算不上。
就在少女的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
咔嚓——！
伴随着一声像是钟表响动一样的声音，世界顿时失去了色彩，变得单调——
围攻少女的行刑者们，守在周围的士兵们以及在场的民众们都像是石像一样停止了一切动作。
在这个瞬间，这世间的一切都停滞了，失去了色彩。
还保留着色彩的只有即将被活活打死的金发少女——
「…………」
以及不知不觉中来到她面前的某人。
这个人有一头白的有些不正常的头发和肌肤，透着浑浑的黑暗的红珊瑚色眼睛，背上还有一对奇怪的翅膀。
啪，洁白的少女打了个响指。
于是，至今为止一直围殴着少女的行刑者们以及周围的士兵都定在原地，并像是被风化了一样渐渐粉碎……消失殆尽。
用某种超越人智的力量将敌人一扫而光的洁白的少女俯视着金发少女说。
「……为了与『魔王』战斗，你愿意舍弃自己作为人类的生命吗？」
洁白的少女用像玻璃珠一样无神的双眼盯着她。
如果将金发少女的双眼比作深渊的话，这个白色少女的双眼中的就是虚无。
「你的身体已经没救了。只要这个停滞的时间恢复原样，你就会死。但是我能给你提供另一种能延续下去的道路。那是一条会让你觉得就这样死去会更幸福的，痛苦，艰难，并且没有救赎的道路。在无数的艰难险阻之后……你的利刃……或许能触及魔王的咽喉……你的选择是？」
根本用不着想。
金发少女不知道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什么来头。
也不知道自己之后将会怎样。
但是，还没结束。
不想就此结束。
所以，这想必就是命运吧——
「……那么此时此刻，契约达成」
面对金发少女的回应，洁白的少女用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口吻低声说道。
「从现在开始，我，<天空的双生子>拉·迪利卡将管理者权限从魔王提托斯·库洛转移到你身上」
洁白的少女扇动奇异的双翅。鳞粉一样细小的光之粒子从翅膀上纷纷落下，朝金发少女落下，融入了她体内。
那已经没救了的重伤瞬间被治愈了。
她已经被戳瞎的双眼也再生出来，成了一对用有血一般赤红的虹彩的双眼。
并且——她的内在也起了变化。
她的存在本身已经超脱出人类的范畴，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
虽然有着人类的外貌，但超脱出人类——
将金发少女变成某种非人的怪物的洁白少女郑重地发问。
「请你再亲口说一遍你的名字，我的主人——这样一来，契约就能正式生效」
金发少女开口了——
她抬头仰望着天空，看着浮在遥远的天边的天空城。
「我是——空」
「空？」
洁白的少女皱了皱眉头。
「不对吧？你的真名应该是——」
「我就是，空」
金发少女用强硬的语气再说了一遍。
她用盈满了愤怒与憎恶的双眼，死死盯着天空城，仿佛是要用视线将它燃烧殆尽。
自始至终，没有人知道少女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想法，把自己的宿敌所居住的『天空』当作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了」
洁白的少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今后就请多指教咯，空。我把你当作道具来利用，而你也可以把我当作是便利的武器。我和你有共同的目的。那就是——」
「——『消灭魔王』」
「嗯，就是这样」
说着，洁白的少女带着空离开了——
「那我们走吧。先要让你得到足以与魔王抗衡的力量——」
————
我梦到了某个魔法使无比漫长的旅途的开端。
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呢？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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