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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开阵

剑气长城的天幕云海之上,道家圣人起身,向那位来者恭谨行礼,打了个稽首,然后笑道:“难得难得。”

陈清都笑道:“居高望远,是要比我那小破茅屋所见,风景更好。”

大概客气话聊完,便无话可说了。

这位难得大驾光临云海之上的老大剑仙,便只是望向南方的喧嚣战场。

这位道门老神仙突然问道:“为何那位年轻隐官,似乎对贫道有些成见?”

陈清都说道:“他对整个道家都有些意见,并非针对你一个人。其实他也知道如此不妥,只是一时半会儿很难更改。”

总有那么些怪人,针对自身的言语事情,往往放得下,唯独针对身旁人的某些言行,反而长长久久,难以释怀。

这样的人,其实老大剑仙见过不少。远的不去说,近的就有左右,当然还有庞元济。

道家圣人抬了抬袖子,开始掐指算卦,道人不愿私底下如此作为,只是既然老大剑仙露了面,便再无拘束,掐指一算,片刻之后,“不曾想还有这么一桩天大恩怨缠身,难怪难怪。”

这位道家圣人是整座剑气长城,最为远离红尘的那个人,真真正正做到了清净修为,别说是剑气长城的事务,便是自家道门的起起伏伏,也不去理睬。

没人会来此地找他,他也不去主动找人。

这位负责替道门坐镇剑气长城的老神仙,是道祖座下大弟子那一脉的得道高人,若是回了那座青冥天下的白玉京,五城十二楼,其中一楼,极高,便是他的仙家洞府,修道之地。

陈清都说道:“这么多年,害你虚度光阴,难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辛苦了。”

道人赶紧打了个稽首,“惶恐惶恐。”

陈清都无奈道:“那小子若是见了你的面,估计你俩还真聊得来。”

道人又是掐指心算,摇头道:“未必未必。”

陈清都已经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来了就走,又不太好,便站在原地,俯瞰南方战场。

道人突然咦了一声,“咱们这位年轻隐官,竟然与那玄都观的孙道长,还有些牵扯?”

玄都观观主,孙怀中,早已剑术通神。

又被誉为青冥天下雷打不动的第五人。

道人感慨道:“更不曾想这位孙道长,竟然会离开自家天下,走了一趟浩然天下。”

不算则已,一算十算千百算,近乎天算。

陈清都笑道:“那道门剑仙一脉,还是有点东西的。那位孙道长,为人也是有点意思的。”

只要是提及剑一事,能够被老大剑仙说一句“有点东西”,那自然是很有东西了。

不然陈清都岂会吃饱了撑着,隔三岔五就逮住左右一人,说那你剑术不够高?左右只说剑术,其实早已是当之无愧的浩然天下第一人。

四把仙剑,最早便代表着天下剑道的四脉“显学”。

龙虎山天师府一把,中土神洲那位最得意的读书人一把,道老二拥有一把,加上浩然天下一直对外宣称,九座雄镇楼之一的镇剑楼,镇压着最后一把。

事实上中土神洲读书人的那把仙剑,本该属于道门剑仙这一脉,于情于理,都该在玄都观祖师堂供奉起来,只是这牵扯到一条极其复杂的渊源脉络,加上玄都观孙怀中又是那种侠气多于仙气的修道之人,始终不愿仗势将其取回青冥天下玄都观。

这才有了后来读书人一剑破开黄河洞天的壮举,再有了那句传遍天下的“白也诗无敌,人间最得意”。

道人感慨道:“突然想起那玄都观,桃花开时,若是花上还有黄鹂,尤为动人,眼不敢动,心魄动也。”

陈清都笑道:“不是‘极美极美’?”

道人摇头道:“这便俗了。”

————

有了三间店面的酒铺那边,生意冷清,其实不光是这座铺子,城里边所有的酒楼酒肆,多是如此。

老幼妇孺,或是那些毁了本命飞剑、算不得剑修的男子,才会留在城中,何况城头那边大战惨烈,少有人在这个时候花钱喝酒。

铺子两个同龄人伙计,少年丘垅,与少女刘娥,都有些奇怪,因为铺子里边那个年纪最小的同行,孩子桃板,先前给冯康乐一路飞奔过来,窃窃私语了一番,就一起跑远了,等到再回来,两个孩子已经鼻青脸肿,浑身尘土,落了座,冯康乐让自己爹做了两大碗阳春面,与桃板两人就光吃面,个子太小,双脚离地,俩孩子还得直腰趴桌上吃面,没那酱菜,因为桃板说不买酒水便没那酱菜可吃,是铺子的规矩。

刘娥坐到桌旁,笑问道:“怎么回事?”

冯康乐闷闷不乐,埋头吃面。

桃板愤愤道:“一帮小王八蛋骂咱们二掌柜没良心,不是好人,反正说了好些难听话,欠揍不是?我和康乐就揍了他们一顿。”

少女打趣道:“到底是谁揍谁?”

冯康乐嗤笑道:“他们人多好不好,就咱们俩怎么打,好汉走江湖,双拳难敌四手,书上都这么讲,你这都不晓得?”

桃板越说越生气,“最可气的,是那些躲旁边看戏的,一个个听了二掌柜那么多不收钱的故事,也不知道帮咱们搭把手。这伙人,更没良心。”

刘娥忍住笑,“我去那两个鸡蛋,你们自己拿着散瘀。”

桃板点点头,“康乐,再让你爹做两碗阳春面,咱们刚好一人一碗阳春面,加个煎蛋,香得很。”

冯康乐凑过脑袋,小声道:“别别别,咱们受了伤,晚点好,让二掌柜瞧见了才最好。”

桃板问道:“干嘛?二掌柜那么抠搜一人,又不会送你钱。”

冯康乐嘿嘿一笑,“我多听个故事呗。”

桃板白眼道:“然后说给那小丫头片子听?你啊,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些好看的小姑娘,也精着呢,家里有钱没钱,才重要。”

冯康乐笑道:“我家如今有钱。”

桃板默默吃着阳春面。

冯康乐挠挠头,轻声说道:“桃板,你以后要是缺钱花,记得一定要先找我借啊,我那陶罐里边全是铜钱,如今沉得很呐,我都快要拎不动了!不过那些都是我的媳妇本,你等我什么时候讨媳妇了,记得还我啊。”

冯康乐与桃板什么话都聊,有次聊到了自己的委屈,大半夜起床去门外撒尿,结果迷迷糊糊就坐在门口扫帚旁睡着了,睡得比较死,结果爹娘找了他大半夜,好不容易把他找着了,娘亲就打得他屁股开花,那叫一个嗷嗷哭啊。只是桃板听到这个事情后,便低着脑袋,竟然哭鼻子了,后来冯康乐才知道,桃板祖祖辈辈,再到他的爹娘,都是衣坊劳役,桃板一年到头也见不着爹娘的面。

桃板突然笑道:“其实我也挺中意那小丫头的。”

冯康乐目瞪口呆。

桃板哈哈大笑,“逗你呢,姑娘唉,有啥好喜欢的。”

冯康乐跟着笑起来。

少年丘垅拿了两鸡蛋过来,笑道:“记我账上。”

桃板学那二掌柜竖起大拇指,“大气。”

冯康乐点头道:“我与二掌柜是铁哥们,感情好得很,回头让他做个媒,把刘娥送你了。”

少年无言以对。

少女满脸通红,一张脸庞羞恼得像是红了的桃花。

———

隐官一脉的躲寒行宫,一直空空荡荡,今天却多出了十余人。

除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皆是孩子,小则四五岁,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男女皆有,出身着有云泥之别,既有太象街、玉笏街锦衣玉食的豪阀子弟,也有市井巷弄里摸爬滚打的小泥腿子。

老妪说道:“你们都是武夫胚子,以前咱们剑气长城,武学宗师也有些,只是大多命不长久,很难活过百岁,武道一途,靠天赋,更靠后天勤勉,所以活得短了,境界自然也就高不到哪里去。我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一位出身太象街的孩子,年纪小,胆子大,稚声稚气道:“宁府的白嬷嬷,拳头很硬的一个老婆娘。”

“对,我叫白炼霜,出身宁府,是女子武夫,拳法尚可。”老妪笑着点头,一脚踹在了这个孩子的腹部,倒飞出去,摔在地上,满地打滚,最后整个人蜷缩起来,痛得孩子眼泪鼻涕一大把。

老妪又问道:“知道为什么要把你们聚在此地吗?”

一个玉笏街出身的小女孩脸色发白,颤声道:“白嬷嬷,我想成为剑修,不想学武,练武没出息的。”

老妪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轻轻一按,后者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妪瞥了眼地上那个比较娇气的孩子,稍稍掂量一番,只能说根骨尚可,微笑道:“想不想成为剑修,与能不能成为剑修,是两回事。早年我也与你是差不多的想法,只是成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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