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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章 魔女的婚礼

掀起又退去的波浪,发出高高低低的浪潮声。

——不需延长。从皇位上退位时,只会是我死的时候。

——是暗杀,一刀毙命…

——这次,就算有尤狄亚斯的命令,我也不会回去了。祝各位安好……

亚奇唇边漾开微笑。

……米蕾蒂亚猛然清醒,发现自己身处黑暗之中,思考与一切彷佛正从脑中散落。空洞的眼里,只有几行眼泪沿著脸庞潸然滑落。

喀答……的声音响起。

她恍惚地转过头,有一张椅子被丢在窗边,孤零零地对著窗外的海,像一座离岛。有个人正静静地从椅子上起身。

那比米蕾蒂亚矮小的身影,背著月光,像影子一样没入黑暗。

绝望的眼泪安静地滑落,米蕾蒂亚出神地凝视少年。

不知何时,矮小的身影来到床边。

他拿起水壶,在杯中注入液体。

「……这是水,能喝一点吗?」

安静、寂寥,且彬彬有礼,是自己熟悉的声音。

米蕾蒂亚就著放在唇边的杯子喝了几口水,想起宰相会议上那如泥水般苦涩的水。刚喝下的水彷佛满溢而出般,变成眼泪流出来。

『更别说为那些白白送死的士兵,用掉国库里多少税金。』

『那么,谁来保护这个国家?』

法皇猊下的谩骂、尤狄亚斯皇帝空洞的暗蓝色眼眸,以及大姑母最后的讯息。

所有声音与表情在眼前闪烁、交错,刺激著心跳,手脚颤抖、战栗。

米蕾蒂亚感觉下腹沉重,忘了怎么呼吸。她无法忍受看到任何人,她交叉双手,强忍呜咽,抬起头说道:

「……对不起……十分钟也好,可以让我独处一下吗?」

他起身离开,不久便传来关门声。

米蕾蒂亚将脸埋进枕头,止不住眼泪。雷纳多是对的。还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受伤绝望的余地,心却碎成碎片。

她带来的停战协定的最后一丝希望,毫不留情地消失……只能等待开战了。

明知结局会是如此,她仍无数次怀抱希望,也同样一次次绝望。

哗啦……只有静谧海洋的脉动声在房间里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彷佛沉在海底的房门,从外面打开了。安静得如同捧起小乌龟的脚步声轻轻靠近,米蕾蒂亚仍蜷曲在床上,静止不动。

他拘谨地保持距离,站在那里,米蕾蒂亚轻声说道:

「殿下……白天……宰相会议发生的事……您已经听说了吗?」

一阵微妙的沉默后,更微妙的声音做出回应,,

「……如果,那时我在你身边,对你会有所帮助吗?」

那沉痛的声音,简直就像他也在宰相会议上旁观似的。

感受到他的沉痛,米蕾蒂亚的心突然振作起来。为了表示自己无恙,她尽全力展现身为年长者的风范,几乎到了虚张声势的地步。

「……我当时的表现,实在说不上从最初到最后都坚定勇敢……很庆幸没有被您看到那副丑态。」

「我很后悔……没能陪在你身边。」

他低声说著。看到她在这个城里孤军奋战,遍体鳞伤,暗自啜泣,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无论在宰相会议上……还是现在。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落单。」

不管怎样,皇子本来就无法出席宰相会议。不过,他的声音透露出真挚与诚恳。

「……关于魔女家……辅佐您的事……结果如何,宰相告诉您了吗?」

「已经正式获得认可。我……还有你,在明年六月的皇帝遴选前……」

话虽如此,只要皇帝还是尤狄亚斯,无论有没有下任皇帝遴选,依然会开战。明知如此,大姑母仍专程推出魔女家支持的候选人,参与皇帝遴选。

『战争将持续,还是结束?请将这次的皇帝遴选视为决定下个世代命运的一场选举。』

『假如到了那个时代,魔女家已没有半个人存活,这个结果也会留下来,由别的人传承下去吧。』

纵使没有胜算,魔女还是会为了守护某人而上战场。不管多少次。

这个国家的未来。

米蕾蒂亚擦去最后的泪水,奋力从枕头上抬起头,挺起身子。

瞬间,后悔与感觉不争气的自我嫌恶涌上心头。即使是因为承受不住绝望的打击而一蹶不振,也没有理由将小自己五岁的少年赶出门外将近一个小时。

「……谢谢您回来。我明明说只要十分钟的,对不起。」

「你在会议上也只喝了一杯水,所以才会倒下。」

「……嗯?您知道得真清楚。」

「……我听赛希尔宰相说的。」

米蕾蒂亚不愿在会议上要饮料,是因为看到双手受枷锁束缚的『小丑』。每个人都有宁死也不愿接受的最后原则。比方说,大姑母最恨看不到天空的房间。而米蕾蒂亚宁可昏倒,也不愿在这样的他面前,满不在乎地要一杯咖啡。

心痛不已。在那之后,他是否好好回去了呢……

原本还留有几许呜咽与颤抖的声音,现在似乎也恢复正常了。

「……会议结束后就该马上和您会面的。让您久等,很抱歉。」

米蕾蒂亚从床单里抽出光裸的脚,踩在地毯上。坚定地抬起头。

这时的米蕾蒂亚终于——也是第一次——正眼望著「他」。

身高比米蕾蒂亚还矮,漆黑的头发,正式的皇子服装……以及面具。

剎那之间,她彷佛看见蔚蓝天空与白鸽。还有桔梗花。

只不过是几天前的事,然而在废墟中见过的那一面,感觉已像是百年前的往昔。

她站起来,半垂下头,正好看见对方头顶的发漩。

看到勉强站起身的米蕾蒂亚,他在一阵极端犹豫的沉默之后,轻轻对她伸出手。明明在黑暗中时,他毫不踌躇地就抓住她。

如果是其他人,米蕾蒂亚会有所顾虑,但面对少年,她只是默默抓住他伸出的手。已经将一辈子的份都牵完的手,再追加几分钟也不会怎么样吧。

「好不容易见面了,我是米蕾蒂亚·维贾列西亚,为辅佐殿下而来。很荣幸能见到您。」

面具下的视线定定望著她,米蕾蒂亚难以呼吸。

真挚而专情的眼神,令她一阵晕眩。

……差点忘了。

第一次看到这眼神时曾想过,这是比任何话语都能诉说更多情感的眼睛。

相系的手稍微用力,接著,便听见他说「我也是」的低喃。

由海浪声和窗边景色判断,这里应该是『卷贝城』里的某个房间。大概是赛希尔为在会议最后昏倒的自己准备的吧。

少年难得发出不悦的声音:

「……医生说不必担心脑震荡的问题,只是因为……你太乱来,身体承受不了,暂时得好好吃药,摄取营养的食物,静养休息。还说只要让你睡到自然醒就好,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一旁听……那个医生是不是蒙古大夫啊?要是你一觉不醒怎么办?」

「殿下……往后每个晚上,您都要这么担心吗?」

「或许。」

他似乎是认真的。米蕾蒂亚心想,以后得小心别再撞到头了。

至少在这九个月内。

脑袋昏沉沉的,身体也有点无力,可是已经恢复到会觉得肚子饿的状态,她歪著头想:会议中靠的是之前吃的那堆药,才能勉强支撑住身体吧——

身旁的桌子上,放著空的药包、水果盘,与看似装过汤药的碗等东西。自己一点都不记得了,原来昏倒后,不仅看了医生,也有侍者和侍女前来照顾。因为好好睡了一觉的缘故,身体似乎已经慢慢复元。烧也退了,比起身体不适,肌肉酸痛的问题说不定更严重。

不知何处传来敲钟声,数到十就停了。现在是晚上十点。想到昨夜此时,自己还在地下水道漫无目的地徘徊,就觉得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

——耶赛鲁巴特死了。

「……殿下,耶赛鲁巴特大人真的过世了吗?」

「是的。暗杀的事并未公开,已决定将他密葬。今晚夜半会敲响一次吊钟,将他海葬。宰相派人来说,我们不用特地去参加。」

米蕾蒂亚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想参加。

……如果是大姑母,或许会去参加海葬吧,但米蕾蒂亚办不到。虽说世上没有完美的人,葛兰瑟力亚战役也不全是他的错。即使如此,米蕾蒂亚一直无法接受,为什么他能活下来。说真的,再也不必见到他,也不用参加他的葬礼,让自己莫名松了一口气。

……能说出「不要杀人」的自己,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皇子只说了声「是吗?」。米蕾蒂亚望著月光下粼粼发光的海洋。

她感觉到视线而转过头,皇子正凝视著自己。

「……可以牵著你的手吗?」

米蕾蒂亚伸出手,代替回答。皇子什么都没说,轻轻牵起她的手。一阵暖意从手心传来,甚至暖和了她那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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