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引菂快速地把碗里的粥喝干净,拿了三个包子,递给小厮两个,自己咬了一个,并跟刘婆婆和沈引荣招呼道:
“我去干活了,中午不见得能回来,别热我的份!”
“你这忙着不见得能顾得上吃饭,你多吃两,不行你带着,饿了再吃也行!”刘婆婆作势要多拿两肉包。
沈引菂摆了摆手:“吃多这一个已经是撑了,我在外面吃的比这好,你别担心我”
说罢拍了下身边沈引荣的肩膀,“弟,把家顾好,我先走了。”
沈引荣点头。
哪怕沈引菂已然转身看不见。
沈引菂带着小厮,架了辆马车,往城外去——
城西三十里地磕子坡。
小厮前一步带路,把沈引菂带进小破的土地庙。
被两人看守,绑着麻绳扔在地上的陈元新见沈引菂来,眼睛一亮,多了许多神采和心思。
沈引菂见陈元新嘴上塞着一团破布,还用长布条将他的嘴绑了一圈,这样他嘴里的布条没法用舌头顶出来,也就叫不出声了。
手法太过专业。
这聚元楼还真就不是个安分的。
她让人把陈元新的嘴解开,随即出声问道:“怎么?见到我,你好像并不意外?”
陈元新只看着沈引菂,并不着急出声作答。
嘴里被破布塞几个时辰,撑的他脸酸胀。
缓了一会后,他哑了声:“沈引菂,绑架朝廷官员是死罪!”
昨晚四更天,他还在思索计划如何对付沈引菂时,两个蒙面黑衣人直接破窗而入,把他打晕带走——
醒来就已经在这荒废破庙了。
眼下他跟谁有仇,鲁莽且有这个胆子,除了沈引菂还能有谁!
沈引菂肩膀一耸,眼里全是无辜:“陈大人冤枉啊,绑你的人又不是我,我只是路过,怎么就给我扣这么大罪名了?”
“少来这套!”陈元新急的脸红。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放过我,我也不傻,早已留了后手,你要是敢对我如何,沈医仙是贱女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他虚张声势。
沈引菂先是一愣,像是被要挟难住的样子。
随后突然一笑。
把陈元新看的有些呆。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沈医仙出诊都是带着面纱或口罩,你尽管散播,到时沈医仙自证男儿身,你的威胁根本伤不到分毫!”
沈引菂弯腰凑近,嘴角的弧度保持,可眼里尽是阴狠:
“到时你人都已经下阴曹地府了,地面上的事也用不着你操心了。”
陈元新瞪大了眼,扭动挣扎了一下身子,沈引菂怕他咬她,赶紧回正了身。
“我被你害的倾家荡产,妻离子亡,大理寺受的杖刑你也打了,你还嫌不够!!!”
“不够!”
沈引菂提气,满脸嫌恶:“你嘴里的家产都是柳如烟的嫁妆,柳如烟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都是你害死的,你怎么有脸怪到我头上来啊!”
陈元新:“要不是你设局,我根本就不会休妻,也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
沈引菂被陈元新的理直气壮气得想笑。
“是,是我设局,也是我唆使你殴打柳凤琴,致使孩子流掉的!”
陈元新脸颊咬肌一动,不作声了。
沈引菂:“你应该能猜到是我派人强行抬走了柳凤琴的尸体吧?!”
陈元新看着沈引菂,没有出声。
“柳凤琴不可能上吊自杀,柳夫人跟伺候柳凤琴的丫鬟都说,她坚信自己清白,也为了孩子,她再是伤心,也没有过轻生的念想.”
“那日她之所以会回陈府找你,是因为我派人去给她送了五十两黄金,让她保重自己。她以为是你送的,以为你念情”
沈引菂说到此处时,陈元新眼皮子不安地煽动,看沈引菂的视线也因内心极度心虚,而挪开了视线。
沈引菂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
是柳凤琴全身赤裸,身上各处淤肿,腿间还满是干透的血渍的尸体照片。
当照片递到陈元新眼前时,他瞪大了眼,浑身止不住发冷式的颤抖。
也不知道是震惊沈引菂是怎么寻来如此逼真的画师,还是对柳凤琴的尸体发虚发寒!
很快,他鼻息开始大喘气,喉结一动,吞咽口唾沫压制住生理反应后,把头扭向一旁,拒绝看沈引菂手里的照片!
沈引菂给了陈元新旁边黑衣人一个眼色,一左一右的两人动手,把陈元新的脑袋往前固定按压——
他要闭眼,他们便强行把他的眼皮子给撑开!
非要逼着他看那照片上的尸体不可!
没过十几秒,陈元新再也忍不住胃里抽搐翻腾,一个呕声,酸臭的胃水让沈引菂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这酸臭味让左右两边摁着他头的黑衣人也是皱眉嫌弃,但不像沈引菂那般反应大。
沈引菂挥手让人把陈元新拖走,挪个地儿。
恶心死了,早知道她早饭就不该吃那么多
不过这反应,也恰说明了什么。
沈引菂问:“你把柳凤琴打死之后,给她吊了白陵,装她自缢?”
陈元新满脸难受,看沈引菂的眼神恢复敌意和恨怒。
他缓缓说来:
“我没有,是她贱,跟下人偷情,还不知耻的求我原谅接纳,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受如此屈辱,一怒之下对她拳打脚踢,不小心害她流掉了孩子,听她捂着肚子喊痛,我怜悯生起,还是出外为她寻了大夫,回来便见她与房中上吊自缢了.”
沈引菂丝毫不意外陈元新会有为自己开罪的辩驳,但还是忍不住想要为他鼓掌!
她拍手称赞:“别的不说,你这口才真不该浪费在枯燥的詹事府,你该去做讼师啊!”
如此能颠黑白的功夫,若做讼师,那也不失一条有钱有权的好出路啊!
陈元新:“我的前程就不劳你操心了!”
沈引菂挽唇轻笑。
要死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前程啊!
“柳凤琴的死要算在谁头上,我们争辩没用,到时你且去问阎王爷就是,要落我头上,那我也认!”
“我今日也不是来跟你算这些旁的,倾家荡产,抛弃辜负我,大理寺杖刑之痛,这三样账算结清了。那日陈府门口我磕的那九十九个响头,还有火烧灼肤之痛,以及我爹的命,你今日一并结清吧!”
陈元新瞠目,后皱紧眉头,出声否认道:“那火不是我放的!”
他虽厌恶沈引菂,但也只是厌恶,没到要放火杀人的地步!
沈引菂丝毫不诧异陈元新会矢口否认。
他总是这样,惯会用漂亮的词句来堆饰或掩盖自己的错误。
这种人哪怕见了棺材都会嘴硬。
就像刚刚他见了柳凤琴尸体的照片,身体反应那般出卖,他嘴上还是咬死是柳凤琴偷情
饶是早有预设,面对如此无耻,死到临头还不知错的陈元新,沈引菂阖眸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才勉强压住胸口发热想要暴走疯狂的恶念!
“宅子翻新修缮之前,我专门让办案经验的府衙捕快去看了,得到的回复依旧是人为放火!”
“你若是承认了,我可以不杀你!”沈引菂放轻了声,作诱是哄。
“我没有!”陈元新想都没想,再次否认:“我只让钱庄的人去催债,想赶你们离开京城,别的什么都没做!”
沈引菂大声驳回:“我爹有正经刑部狱头的职务在身,就算没了家宅田地,也不会落到举家离开京城的地步!”
陈元新:“.”
沈引菂已难控情绪激动,她眼圈发红地瞪着陈元新:
“你怕我爹,怕我爹跟安国将军的关系,怕我会对你死缠烂打,扰你名声,阻你官路,所以你才放火,想用这个意外,让我们一家人丧命,好了你后顾之忧!!!!”
那日在大理寺,他来回看钟少卿和她父女二人的眼神便存有思量。
想又是她在其中提及到了安国将军,他思虑之下,才想着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吧!
陈元新被驳得一时语塞,竟觉着沈引菂会如此作想,好似没有什么问题?
缓了两个呼吸之后,他出声道:“这一切只是你设想,你有证据吗?”
沈引菂嘴角上勾,尽管在笑,可眼泪却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没有,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去找李衫了,相信过几日就会有音信了!”
沈引菂明显能看清,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陈元新双肩往下一沉,大有安心之意。
“呵。”她轻嗤一声,伸手擦去脸上泪意,毫不留情地给他泼上一盆冷水:
“你放心,你等不到李衫回来,连明日的太阳你都不会见到!”
她笃定,陈元新就是放火的凶手!
她根本不会拖上几日,去等李衫的口证。
再说,她时间也不多了。
陈元新跳脚炸毛:“沈引菂,我乃登科探花郎,太子詹事府少詹事,官居从四品,啊——”
话还没说完,沈引菂一个眼神示意下,一左一右的黑衣人一人一拳的往陈元新肚子招呼——
疼得他扭曲了脸色,龇牙咧嘴,愣是连喊叫的声都出不来了。
沈引菂皱眉,有点心疼。
这拿笔的书生,哪能禁得住练家子重重的一击啊!
还是两拳!
这会就把人给她打坏了怎么办?
她明明只是想让他二人把陈元新给摁下跪地来着
算了,不耍心眼子了,还是说话吧!
“让他跪着,给我磕足九十九个响头再说其他!”
“沈引菂,你敢——”陈元新弓着腰抬头看她,疼得一双眼眶都是红的。
沈引菂不耐:“把他嘴给我堵回去,吵死了!”
话音一落,黑衣人立马照着吩咐,把丢一边的破布条捡回来,重新给陈元新绑上——
紧接,两人摆弄着陈元新,让他向着沈引菂双膝跪地,一人摁着她的后脑勺,往下一压,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那一声闷响,听得沈引菂心头一颤,从心脏处蔓延一股颤栗地麻流,扩张至全身。
之前,她便也如同这般,被人摁着脑袋,一下一下磕头在地吧!
“呜呜呜呜——”
旁边的小厮还没数到二十,陈元新眼角尽是泪痕,趁着抬头时,向沈引菂投去求饶之意。
沈引菂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没忍住,跟二人发话:
“二位好汉往里收三分力道,轻点吧!”
在场三人,外加陈元新,都以为沈引菂软了心。
谁管沈引菂歇了口气,接着说道:
“还有七十多个头要磕,莫要在此之前就把人给磕死了,至少得给我留半条命,才能让他好好感受大火灼肤之痛!”
“是。”黑衣人应声。
“呜呜呜呜——”
陈元新瞪大了眼,嘴里呜呜个不停,似有迫切想要跟她说上几句。
可惜,沈引菂实际上是挤不出那点善良了。
九十九个头,说多不多,但摁着别人一个一个磕起来,就是费劲费时些。
同时观看直播间的粉丝们都要爽翻了。
在线观看人数更是破了前例的高达四百多万!
评论一条一条刷疯了,屏幕也被礼物特效一直连击占据!
尤其是那些起初一路跟过来的老粉,既大快人心的同时,又有些热泪感动!
有些事,不是你打了我一巴掌,我再打你一巴掌就能还算清楚的。
落在自己身上的痛,别人就算痛上百倍,也无法消掉她的痛苦。
就算杀了陈元新,她的爹爹也活不过来了.
沈引菂仰头抬眸,阻止克制自己眼眶里蓄满的泪意。
哪怕她情绪已然快要失控,但她还是绷紧了身体,就这样笔直地站在陈元新的面前,等着九十九个数起,九十九个磕头声落!
黑衣人手一松,陈元新失去支撑,整个人意识薄弱地瘫倒在地。
额上的血顺着痕,淌在脏兮的地里。
她从怀里拿出一包简易止血包扎的药品递给一个黑衣人:“一会再找些水和吃的给他,晚上我再来接他!”
黑衣人接过,应了一声。
沈引菂带着小厮出去,准备回城时,她不免多问了一句:
“你找的这两人,多少钱?”
小厮回:“陆公子发的话,自是不能按行情实际给您算,这价钱,要不您还是回去问陆公子吧!”
“别——”沈引菂说:“我与他的人情自然会单算,出钱出力的,我该付清还是要付清的。”
小厮始终低着头:“他二位算不上顶尖的,但做事靠谱,您这事不麻烦,就是要费一天工时,加上对方是四品官,我估摸着,一人得小二百两左右!”
沈引菂:“二百两银子?”
小厮把头压再低些:“聚元楼不讲银。”
沈引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