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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 Each Stories 第4话 百汇

「哇啊……」

我不自觉冒出了声音。

原本躺在床铺,盯著笔记型电脑画面的吉田先生便将视线投注过来。

「你怎么啦?」

「没有,我在想这好厉害喔。」

我把手里拿著的智慧型手机画面转向吉田先生那边。见他露骨地蹙起眉头,我嘻嘻发笑。

画面上显示著尺寸大得难以置信的百汇。在都心的车站附近,似乎有特大号百汇的专卖店。而我碰巧找到了那里的网路专栏报导,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张照片。

大得让人怀疑是不是直接拿小喇叭之类的前端来用的杯子里,铺了以鲜奶油及水果等素材组成的基底,上头还盛著霜淇淋、松饼与更多鲜奶油。照片上写著POP字体「广受爱吃甜点的女生欢迎!总重量竟达5公斤!」

「5公斤……不就跟米袋一样重了吗!」

「啊哈哈,这样想就觉得好夸张喔。」

吉田先生状似困惑的感言,让我再次冒出笑声。

我关掉手机画面,并把它放到桌上,目光随即跟从床铺凝视著我的吉田先生对上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稍稍加快。

「怎、怎么了吗……?」

「呃,我说你啊。」

我一问道,吉田先生便朝我的手机瞟了几眼,嘀咕著:

「既然你姑且当过女高中生……对百汇之类的玩意,有兴趣吗?」

「咦?」

吉田先生唐突的疑问,让我发出了糊涂的声音。

呃,以话题的走向来想,会问到「对百汇是否感兴趣」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既然你当过女高中生」这句前提却让我觉得有些语病。

「有规定说女高中生就会喜欢百汇吗?」

我反问。吉田先生搔了搔后颈,视线垂落地面。

「没有啦,话倒不是那样讲……但我觉得形象满既定的耶。好比说会在放学后到家庭餐厅吃百汇那样。」

「啊哈哈,那是什么形象啊?超逗的。」

我觉得吉田先生心里对女高中生相当有「成见」,彷佛他已经认定一般所谓「女高中生」大多会怎么行动,而凝聚成型的概念。

「你不喜欢吃甜的吗?」

「喜欢啊。」

「可是我不常看你吃耶……」

吉田先生露出了稍作思索的脸色。

糟糕──我立刻这么想。

我晓得,当吉田先生谈起这类话题而出现那种表情时,绝大多数都是他在揣测自己是否让我过得不自在的时候。

接著,我对心想「糟糕」的自己做了反省。

吉田先生已经再三告诉我「用不著客气」。我的个性从以前就习惯对大人客气,要改并没有那么容易。然而我是被收留的人,尽可能努力顺著吉田先生的意,我觉得是自己应尽的义务。

「感觉来这里以后确实不太有机会吃到……我没有放在心上啦。」

我一说,吉田先生便用让人分不出是否释怀的语气咕哝:「这样啊。」

随后对话便暂时打住,吉田先生又把视线转回去电脑那边了。间隔了一会儿,由于打字声「哒哒哒」地传来,我不禁被吸引过去看他在电脑画面输入什么。

「百汇好吃家庭餐厅」

看见他在网路浏览器输入那些词搜寻,我的嘴角自然而然地上扬。

这个人为什么尽是在替我著想呢?

想到这一点的我随即发现,刚来到这里时曾经狐疑不已的问题,如今却让自己有些欣慰,对此我稍感困惑。

『毕竟今天放假。』

我的脑海里灵光乍现地冒出了这句话。

『要不要试著撒娇一下?』

好似在自我说服的这句话于脑海响起,一举夺走了我口中的水分,却也从背后使劲推了我一把。

「我跟你说,吉田先生。」

「嗯?」

吉田先生把视线从电脑转向我。

只要我开口,他一定会看著我的眼睛讲话。这样的举止也有种说不出的暖心,我很喜欢。

我的视线从吉田先生身上瞥开,转到了桌子上。

「总觉得,看完刚才的报导……我突然想吃好久没吃到的百汇了耶……」

我以越来越小的音量这么说道。吉田先生眨了好几次眼睛,随即用手遮住了频频抽动的其中一边嘴角。

「噢,这样啊。那我们走吧。」

吉田先生只说了这些,就从床铺起身,朝盥洗室走去。

对于有意思的事,他笑起来并不会迟疑;然而倘若事情开心到让人忍不住窃喜,他似乎就会害羞了。刚才用手遮嘴巴的动作恐怕也是因为那样。

他想成为我的依靠。

而我依靠他会觉得过意不去。

感觉有所难处的关系。

可是,在主动离开这里以前,我都会跟吉田先生共同生活。总不能永远都不与对方妥协,这我已经心知肚明。

我一边听著从盥洗室传来的电动刮胡刀声,一边也赶著将运动服脱掉,并把手臂穿过制服袖子。

「看过刚才的照片以后……总觉得这好像不够震撼。」

「啊哈哈,吃百汇追求的又不是震撼。」

我跟吉田先生在离车站最近的家庭餐厅,各点了一客百汇。

吉田先生点的是小份的香蕉巧克力百汇。

我点的是菜单上最大的水果百汇。

尽管我表示过自己也吃小份的就好,吉田先生却说:「不,你还是点大的吧。」就是听不进去。

「呃,这看起来是不是比较小啊?跟菜单上的照片比。」

「照片刻意拍得比较大吧。总之我们快开动嘛。」

我说道。吉田先生耸了耸肩,拿起细长的汤匙。

接著,我跟吉田先生同时把百汇舀进嘴巴。

水果的清爽香气和鲜奶油的单调甜味在口中扩散。我在咽下去的瞬间忍不住开口:

「「好甜!」」

声音听起来重叠了。我急忙抬起脸孔,发现吉田先生也皱起眉头望著我这边。

「噗!」

我们俩随即同时发出噗嗤声,接著哈哈大笑。

「居然不是先赞叹好吃,而是脱口而出『好甜』啊。」

「谁教味道这么甜。」

笑了一阵后,我又舀起一口百汇送进嘴里。

虽然第一口比想像中甜,让我吓了一跳,不过那种甜度再吃第二口就变得莫名顺口了。

吉田先生也把香蕉从百汇拔起来,大口大口地吃著。

「我想到一件事。」

吉田先生喃喃地开了口。彷佛在回忆往事的他凝望著某处,继续说道:

「在至今为止的人生当中,我或许是首度跟JK一起吃百汇。」

因为吉田先生用相当严肃的脸色讲这种话,我又忍俊不住。

「喂,你为什么要笑?」

「不是啦,有没有跟JK一起吃过百汇,根本不重要吧?」

「要说的话,是那样没错啦……」

(插图006)

吉田先生胡乱抓了抓头发,嘴唇略显噘起地嘀咕:

「我读高中时,可没有那种缘分能跟女生一起去家庭餐厅。」

「呼嗯。」

我稍微想像了吉田先生就读高中时的模样,然后擅自断定:恐怕跟现在差不多吧。同时,我的心里冒出了一项疑问。

不晓得他读高中时有没有跟谁交往过?

「吉田先生。」

我几乎是在思索的同时开了口,差点拋出那个问题。

「嗯?」

跟吉田先生四目相交后,我突然有些迟疑,急忙将视线转开。

无论吉田先生高中时有没有交过女朋友,都跟我没关系吧?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问这种事,还对自己忍不住稍微涌现「希望没有」的念头感到困惑。

我的视线乱飘,随即伫留在吉田先生的嘴边。

「沾到奶油了。」

「咦?」

我一指向吉田先生嘴边,他便急忙用拇指擦掉奶油。

「真的耶。谢啦。」

「哪里哪里。」

见我耸了耸肩,吉田先生有些难为情似的又吃了一口百汇。

我也跟著把百汇送进嘴里,一边任由甜味在口中肆虐,一边把刚才的疑问藏进心里。

相对地──

「我也是。」

我嘀咕道。

「跟男人一起出来吃百汇,我也是第一次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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